第139章(1 / 1)

何彦遥倒吸一口凉气:“那他现在还敢来?”

李敬池道:“可能是于心有愧吧,如果不是他执意跟着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何彦遥看过无数本书,自然知道谁都冲动过:“有没有一种别的可能?”

李敬池喝着酒:“他想捅回来吗?”

何彦遥道:“不是,我说真的,会不会是因为他爱你?”

李敬池听过唐忆檀数次说爱他,但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可能。他一度以为那是经年累月扭曲的恨意,或是唐忆檀心底的不甘心,却从未正视过两人争锋相对下潜藏的感情。

是他不愿意正视,还是不敢正视?

李敬池放下酒杯,垂眸道:“别说了,彦遥,我不喜欢他,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何彦遥有点惋惜:“好吧,不管怎么样,林裕淮和庄潇都不错,你拍完牛神把孟家送上路之后,至少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

李敬池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嗯。”

115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翻盘

【陪你活到一百岁】

徐暖确认了合同,并提到接受股权对李敬池有百利而无一害。十月初,股权交接结束,蔚皇的合同书上白纸黑字,一左一右写着唐忆檀和李敬池的名字,像极了当年被前者撕毁的婚约。

与此同时,天气入秋,牛神的拍摄也走到了中期。小牛犊正式杀青,二十多岁的段家阳褪去青涩,迎来人生的重大变故。牛村依山傍水,与世隔绝,地理位置优越,早早就被开发商盯上。来洽谈的商人企图用一笔巨款让村民拆迁,结果没开口就被村长拒绝了。

开发商活络,想从年轻人这里开一道口子,但段家阳年轻气盛,没说两句就和来者不善的商人打了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牛马齐声嘶鸣,稻草被掀飞,一镜到底的画面记录着老男人唾液横飞的面孔、段家阳面红耳赤的怒状,以及破了个大洞,呼呼漏风的茅房顶。

白纸传遍牛村,村子三百多口人,人人签字按下手印,义愤填膺地反对开发商的行为。村口闹哄哄的施工团队消停了两天,但在一个肥头大耳、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牛村,“拆”字的红烙印打上了白墙。

段家阳不甘心,和村长大吵一架,年过六十的村长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只叹着气让他看里屋熟睡的女儿。女孩睡颜静谧,喉咙插着管,床尾吊着尿袋。这下段家阳什么都懂了,他想留住牛村,留住陪自己长大的小牛,却没想过每家每户都有难以启齿的痛处。

穷是第一大病,能卖掉一切青山绿水。

牛棚散了,破洞的茅房被推倒了,村民们舍弃了牛和鸡,陆陆续续搬到了县城。段家阳在父母的碑前磕了三个响头,背着背篓,踩着布鞋,牵上牛,从十六岁回家的黄泥路一步步离开了生他养他的故乡。他不知道要在哪里落脚,只知道要找一块能容纳牛的土地。

从东县到水县,段家阳走破了三双布鞋,终于遇到了喜燕。

何彦遥擅长白描,和师父写锦葵的时候就被公司诟病,说是把剧本写得像小说。李敬池倒是无所谓,不同的文字有不同的魅力,哪怕他的编剧再敝帚自珍,他也会用镜头语言呈现出优秀的故事。两个月拍摄下来,何彦遥发现他格外钟情于长镜头和艺术的表达形式,两个人一拍即合,在剧组几乎形影不离,吃饭都在讨论拍摄内容。

牛神是小制作,剧组也没有人脉和资源,哪怕春季上映,排片也挤不进各大院线。这期间唐忆檀想让牛神挂在蔚皇名下,李敬池却拒绝了:“用了你这么多资源,我想凭自己的能力过完后半生。”

唐忆檀道:“你拿龙鼎奖是名副其实,我什么也没做。”

李敬池心中门清:“第五春有庄潇、郑元冬和林裕淮,如果没有这么好的班底,我走不到这个高度。”

林裕淮道:“不,你才是第五春的核心。”

李敬池笑笑,没有说话,庄潇却挑眉:“牛神十一月底拍完,制作四个月就送去审片评奖?就算四月能上映,也很难协调到好的排片。”

李敬池道:“彦遥是这么打算的。”

庄潇反问:“他是导演还是你是导演?扑了谁负责?”

两个月的拍摄让李敬池黑了一点,皮肤不像刚回国时那么苍白了。他翻过一页剧本,眼中果决:“扑了就扑了吧,说明我还有进步的空间。”

庄潇看表情有点想骂人,但是忍住了。李敬池知道他们都在意他的前途,但是他等不了了,牛神就像复出的宣言,他等着舆论翻盘,也期待着电影上映时和孟家人在监狱相见。听他这么说,房间里三个人表情并不意外,林裕淮低头,无奈地笑笑:“我就知道。”

李敬池警惕道:“你们又背着我打什么赌了?”

这两个月来三人的脾气消下去不少,内里却在明争暗斗,陈意是个墙头草,即使被庄潇勒令不准通风报信,在得知他们开酒局后还是转头告诉了李敬池。酒是白酒,颇有谁喝得多就能陪他过生日的意思。李敬池知道庄潇不能喝酒,当晚便带着方荨和何彦遥抄家,把酒全部送人了。

最终李敬池一人赏了一巴掌,谁也没占到便宜。

林裕淮道:“赌你在意成就,还是在意作品。”

李敬池问道:“你们赌的什么?”

唐忆檀抽走他手里剧本,示意他休息一会,庄潇右手抚上李敬池的脖颈,手法娴熟地帮他按摩。李敬池舒服地眯起双眼,听林裕淮笑道:“最后没赌成,因为都赌的作品。”

十月底,秋风瑟瑟,林裕淮回去开演唱会了,唐忆檀也被一通电话叫走。两人要等到十一月才回来,世界清净了,李敬池全身心投入了牛神的拍摄。电影的年龄跨度太大,李敬池想挑战不同形象,从一开始就打算演穿段家阳。为了贴合中年的年龄,化妆师为李敬池贴上段胡须,再用软膏在他眼角做成细纹。等他睁开眼,已经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了。

背后的庄潇有点发怔,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李敬池问道:“很丑吗?”

陈意摇头:“不丑不丑,风韵犹存。”

庄潇把他踹出化妆间,再低低咳嗽一声,道:“不丑,只是第一次看到你老了之后的样子,反应不过来。”

李敬池随口道:“等我老了,不好看了,你们也就不感兴趣了。到时候我去全球旅行,找个你们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安享晚年。”

谁料庄潇道:“好看。”

两人在镜中对上视线,他道,“我不会走,我会先比你变老,然后陪你活到一百岁。”

庄潇很少说情话,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化妆间。李敬池连叫了他两声,莫名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庄潇老了会是什么样呢?李敬池想象不出来,只觉得他可能会变成一个脾气很差、斤斤计较,还口是心非的小老头,等到八十岁了还会和自己挥舞着拐杖打对方的腿。

片场转备就绪,他走出农舍,路过的工作人员眼中多是敬意,纷纷点头叫他“李老师”。李敬池突然有点怀念在一念成邪被叫小李的日子了,那时候虽然每天都在和庄潇吵架,却学到了不少东西。

方荨道:“今天的戏任务比较重,兰兰,你没有问题吗?”

田兰点点头,李敬池道:“这一场戏比较压抑,心情不好或者不在状态的话别硬撑,休息一会再拍。”

方荨认真道:“对,心理健康最重要!”

场记打板,道具师打了个手势,湿冷的雨水从斯坦尼康右侧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