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隋玉脱下碍事的曲裾,让人?送来两桶热水,她洗去上?午出的一身汗,换上?干净的衣裳躺进被窝。

赵西平带着一身寒气进门,隋玉问:“你儿子呢?怎么?没听见他的声??”

“隋良带他进城玩去了。”赵西平脱鞋洗脚。

“你也要睡?”隋玉往床里侧挪了挪。

赵西平穿上?鞋提水出去,不到片刻又?空着手进来,他脱去外袍坐进被窝,搂着隋玉说:“瞌不瞌睡?不急着睡的话,我们说说话。”

隋玉来了精神,说:“在宫里的时候太?紧张了,我现在还有些?亢奋,睡不着,你说,想跟我说什么??”

“我以为你对?以前的事早就释怀了,我都不知道沦为罪奴的那?段经历还膈应着你,你怎么?不跟我说?”赵西平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控诉她太?能藏太?能装相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信任的?”

隋玉否认,“别?冤枉人?,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一直,你想帮营妓脱身的心思我就一直不知道,难道不是怕我阻拦你?”

隋玉沉默一瞬,狡辩说:“从?敦煌带来的竹简我可没不让你看,是你自己没看。”

赵西平盯着她,目光黑沉沉的。

隋玉心虚,她往他怀里挤,他不准,硬要推开她。

“好好说话,我不吃这一套。”

隋玉暗暗白他一眼,糊弄鬼呢?

“没有想要瞒你,而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想法是突来的,我也没有万全的谋算,只是在竹简上?提了一两句,你看是陛下看到了提起了我才解释具体实施的法子。”隋玉解释,“我原本就是有点心思,若是成了我如愿了,成不了也无所谓。”

赵西平没说信不信,而是说:“我记得在你还没走商的时候,你就在跟商队打听棉花的踪迹,那?时候是不是就有这个打算?”

隋玉垂眼,下一瞬腰上?被重重一掐,她夸张地呼痛,枕边的男人?面色越发难看。

“哎呦……”隋玉蛮横地推倒他,她趴他胸膛上?,埋怨道:“掐死我你没媳妇了,你儿子也没娘了,掐死我吧。”

“你气死我拉倒,带着你儿子再嫁个老实人?。”

隋玉嘻嘻发笑,她捧着男人?的脸凑上?去亲一下,枕在他颈窝说:“不嫁,谁也比不上?你。”

“满嘴谎话,你什么?都瞒着我,我可担不起你嘴里的好。”赵西平推她,“下去,别?赖我身上?,让我清净会儿。”

隋玉偏不如他的意,她撑起身睨着他,见他气得闭着眼不看她,她俯下去一点点亲吻,从?下颌缓缓向眼角移动。

赵西平像个石头,哪怕快要被舔化了也死活哽着一股气不理?也不问,更?是动都不动一下。

“有骨气。”隋玉赞一声?,她倒在他怀里,望着房顶说:“一开始寻棉花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于我是天方夜谭,比我说出“律法不公”还荒诞,我担心你耻笑我犯蠢。”

“胡说。”男人?睁眼斥她,“我什么?时候耻笑你了……”

说罢,他脸上?浮现心虚之色,显然是想到初领隋玉回家时,他没少挤兑她。

“没耻笑我吗?”隋玉阴阳他,这下抓着他的话柄,她占了上?风,倒打一耙说:“还怪不怪我瞒着你?是不是你的错?”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隔有十年了吧?你还不了解我?我都拼了命为你上?战场了,你还不相信我?”赵西平越想越气,“你别?跟我扯,你这人?我了解,你就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是这个执念的根源源于上?辈子的经历,在对?待奴隶的问题上?,赵西平接受良好,而隋玉怜悯奴隶的想法在这个朝代是另类的。如果说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解救奴隶,是为了证明律法不公,她自己都觉得矫情。她从?商赚钱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寻找棉种?只是顺带,若是能找到,她愿意谋算一二,若是没寻到,她也不强求。

“睡着了?”赵西平问,“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隋玉蹬他一脚,“都怨你,都怨你当初不愿意领我回家,折腾得我在你面前太?狼狈了,上?赶着当你媳妇,好没脸。后来一想起来我就气,但你又?没错,怪不了你,我只能让你刮目相看,证明给你看,我当初说出律法不公是冒失,但不是犯蠢。”

赵西平沉默,根结在这儿?是他的原因?

隋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看吧,律法是利益可以撼动的。”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随即木门被敲响:“主子,宫里来人?了,陛下又?给小主子送来几样赏赐。”

隋玉跟赵西平一脑门的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出宫时,小崽讨赏的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麻烦找上门

送赏的太监是熟面孔, 晌午离开时,隋玉大手笔地给了五百钱,回宫禀报时, 他故意提了提赵小崽讨赏的话, 博得?宣平帝一乐,这不, 他又带着赏赐来驿站一趟。

隋玉跟赵西平整理好衣冠出门, 见到太监, 她笑眯眯道:“多谢公公在陛下面前替我们美言,小儿吃过午饭就进长安城凑热闹去了, 等他回来,我让他面朝皇宫给陛下?磕几个?。”

“小公子童言稚语惹人喜爱,陛下?还?夸小公子有您的风范。”太监起身, 说:“打扰夫人和?中郎将休息了,东西送到,咱家这就回宫了。”

“劳公公走一趟,晌午回来的匆忙,忙忘了, 把一样小玩意儿漏下了。”隋玉接过小春红递来的包袱,说:“眼瞅着要下?雪了, 天越发冷, 我送公公几双羊绒足袜和?几个?暖手筒, 还望公公不嫌弃。”

太监接过包袱颠了颠,沉甸甸的, 里?面塞的应该还?有铜子, 他笑着行个?告退礼,满意?地领着五个?粗使?太监走了。

小春红喊来几个?人, 她们把送来的赏赐搬进?后?院。

“赏了什么东西?这个?是食盒?”赵西平进?屋,他打开食盒一看,入眼的是一碟冒着甜香味的糕点。他瞅隋玉一眼,说:“你儿子往回带糕点的事传进?陛下?耳朵里?了。”

“知?道了才好呢。”隋玉俯身捻个?糕点喂嘴里?,说:“食盒盖上,我们别动,等小崽回来让他告诉我们赏了什么。这是给孩子的,他该第一个?来拆封。”

“臭讲究。”说归说,赵西平手上的动作不耽误,食盒的盖子落回原位,其他的东西他也不去碰。

忆樺

“还?睡吗?”他问。

隋玉点头?,也没旁的事做,外面还?冷飕飕的,躺在被窝里?才舒坦。

一觉睡醒,屏风外有悉悉索索声,油盏移了出去,酣眠之处漆黑一片。

“来耗子了?”隋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