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儿还真就说她了,自从你跟她走一起,处处跟她学,偏偏真本事没?有,净学假把式。走个商就不是你了,一年一个主意,家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先是要给从祖买官,要带绿芽儿走商,好?,绿芽儿跟你走了,从祖不得你心了,立马丢给我,撒手不管。”黄安成冷笑,他指着靠墙站的儿子?,说:“从他会说话,你拿他当个宝贝,就连我这个当爹的都不能教?训他,现在他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你又要丢给我了?我告诉你,之前他做的事我知道,我就是故意不管不问,我倒要让你看看你一手教?大的儿子?是什么样子?。”
宋从祖白着脸抬起头。
黄安成不看他,继续冷笑着数落:“隋玉怎么不跟你一起带着商队出?门了?是她不乐意赚钱?是她的奴仆对?她没?一点歪心?是她知道顾念家,不像你被冲昏了脑子?。你变着法想从她身上?学,你怎么不学她笼络男人?她一心惦记教?养孩子?,你怎么不学?你撒手不管孩子?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大了还不明是非,我还能教?什么?”宋娴冷眼问,“什么事都丢给我?我要你有什么用?”
“现在知道说这话了?晚了。”黄安成讥讽,“你不是看不上?我?你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能干尤为清醒?我看你装模作样的样子?就想笑,我知道你好?强,没?想到你竟好?强到看见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按,没?个自己的主见,你恐怕自己都分不清是好?是赖了。”
宋娴嗤笑一声。
黄安成被她的讽笑刺激到,继续骂:“你就是走出?洞的刺猬,什么枣子?葡萄桃子?,看着是个甜的都往刺上?戳,到了最后?,你看着是收获不菲,外人看个热闹,夸一声羡一句,你就高兴的不得了。就像你现在,人人羡慕你发财,但家垮了,儿女不成事,你还累得要死,你活该。”
黄安成靠近她,挑衅地说:“枣子?有虫,葡萄是酸的,桃子?已经?烂了,都是枉然。你这个学人精,学成个四不像,狗不像狗,狼不像狼……”
“啪”的一声,宋娴甩他一巴掌,一张脸气得铁青。
黄安成笑了,“戳中你的心事了?”
绿芽儿站在门口望着厅里的一幕,母亲满脸的仓惶,父亲满目的兴奋,兄长?一脸的哀伤,她眨下眼,两滴眼泪砸在手上?。
是好?还是坏?她不禁问自己,从母亲带着商队走商开始,家里的人和物都变了,这是好?还是坏?也或许家里的矛盾一直存在,早已成为一个暗疮,母亲的强势,父亲的隐忍,就是不在今天?爆发,再有十年,等兄长?掌家时,今天?相互指责相互推脱的一幕还是会发生。可能她的父亲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也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用嘲笑母亲的失败来倾泻他多年隐忍的恨意。
绿芽儿心凉,这个她喊了十五年爹的男人竟让她觉得陌生,陌生到可怕。她退后?一步,转身走了,她的家不再是家,大厦将倾,她无法挽救。
“小姐,如何了?你怎么哭了?太太骂你了?”仆妇关?心道。
“不能是我爹骂我吗?”一个下人都觉得她娘是个恶人,绿芽儿为母亲觉得可悲。她随即停下离开的步子?折转回去,先后?遇上?她爹和她哥,一个挺直了脊梁骨,一个折断了脊梁骨。
“娘。”绿芽快步进门。
宋娴站在堂前看着天?上?的太阳,太阳升落有固定的方向,人怎么没?有?
“你觉得你爹说的对?吗?”她平静地问,“我成了个四不像,样样想变好?,样样都没?弄好?。”
绿芽儿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我喜欢跟你走商之后?的日子?,喜欢骑马,喜欢去学堂,喜欢和同窗一起去村里跟乡民说吃海带能防治大脖子?病。我想娘你也是喜欢出?门走商后?的日子?,不然不会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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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笑了,“有一点你爹说错了,我的孩子?没?有毁。桌上?的早饭冷了,你吃的时候记得热一热,我回屋躺一会儿。今儿的事别?跟你玉婶婶说,提都不要提。”
“好?。”
过后?的日子?,宋家过得十分安静,宋娴一个人关?在屋里,一天?三顿饭按时吃,绿芽儿每天?照旧先去学堂认字,再骑马带着海带去村里叫卖。
等绿芽拿到杨二郎送来的一卷记载着律法的竹简,她在一个早上?敲响哥哥的房门。
“哥,你跟我去学堂认字吧,不然以后?你当官了,连律法都不认识。”
宋从祖提着两个包袱出?门,说:“帮我跟娘说一声,我带上?老冬叔去沙漠养骆驼了。”
绿芽“哎”一声,目送着兄长?扛着包袱走出?院子?。
她去主院把消息带给宋娴,宋娴平淡地“噢”一声,“还行,还不算无可救药。”
“让我哥去学堂认字吧,不然以后?就是当官了,他连律法都不认识,要遭人嘲笑。”绿芽儿小声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学做人吧。”宋娴没?理?她的试探。
入了八月,绿芽儿看张顺在张罗采买粮草事宜,而她娘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心里又是急又是松口气,如果自家的商队今年不出?关?,她高兴她娘能在家休养身体,然而若是不出?关?,要跟隋家的商队通个气啊。
八月十二,绿芽儿按捺不住了,她找上?人问:“娘,今年还出?关?吗?张顺采买的粮草已经?拿到手了,他们在洗晒冬天?要穿的衣鞋和被褥了。”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十五那日,宋全会带骆驼进城拉货。”宋娴说。
绿芽儿脸上?流露出?失望,“我还以为你会在家歇半年呢。”
“我们出?关?了,冬天?住在楼兰,用一个冬天?来卖货,时间宽裕,不会受累。”宋娴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四十岁了,一年比一年老,趁着精力还在,我多带你走几趟。免得我掌不了事了,你接下摊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候你又是另一个我,胡打乱撞摸不清方向,分明受累了,还遭人唾弃。”
八月十五,宋老冬举荐的仆从宋全带着驼队进城拉货,黄安成在城门口看见,他冷嗤一声,真是骂都骂不醒。
宋娴和绿芽儿当天?跟着驼队出?城,母女俩去了养骆驼的沙漠,宋娴跟宋从祖谈了半夜。
第?二天?一早,商队离开沙漠直奔城门口,等隋氏商队一出?来,两个商队并做一个商队向西而去。
老老小小各有用处
商队带着货物出关后, 隋玉就打算去张掖一趟,一来一回用十一二天,回来差不多就到九月了, 到时候她正好能腾出手张罗搓棉线、织棉布、弹棉花被的事。
明天正好有商队要离开敦煌往东去, 隋玉打算跟他?们一起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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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舍的生意交给老牛叔和阿水盯着,棉花地里的?活儿有丁全?盯着, 赵西平总揽大?局, 他?不在家?的?时候由小崽守着, 隋玉没什么担心的。离开前她还去陈老那里一趟,托他?帮忙留意着棉花的?事, 若她不在家?时有农官上门,由陈老出面招待最?好,因他?精通文墨, 知晓大?汉律例,可以拦住农官征讨棉花归为官有。
“你是怎么打算的?给老朽透个底。”陈老问,“你发现了新?粮种,农官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这是你们住的偏僻,加上没到秋收时节, 所以农官巡查庄稼收成?还没转到你们这里来,早一天晚一天迟早会有这事。”
“我晓得, 棉花种植兹事体大?, 肯定不可能瞒下朝廷私自种植, 更?不能跟朝廷对?着干。”隋玉倾过身子?,说:“我在敦煌种出棉花, 棉花能纺线能织布, 还能做棉被,这对?当?地的?农官来说是天大?的?功绩, 他?们若是想借此升官,那就要跟我好好商量,我想把棉被、棉布和棉种一起献到皇上眼前,要他?知道会种棉花的?人?是我。”
陈老了然,“这不难,你的?功劳肯定不会被抹去。”
“如果我想让皇上宣我觐见呢?不是通过旁人?把种棉花的?法子?献到皇上面前。”隋玉问,“有可能吗?”
“你说说你是怎么筹谋的??”
“吊足胃口,赶在年关把棉种、棉被、棉布、棉衣送到皇上面前,明年赶在朝廷来使进敦煌之前把今年收的?棉种全?部种下,届时只有两地有棉种,即长安和敦煌,若长安棉花种死了,敦煌棉花丰收了,我再趁机让商队运一批棉被和棉布进京兜卖,这个情况足不足以让皇上宣见我?”隋玉问。
陈老思索一二,说:“可以一试,不过你想见皇上是有什么要陈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