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来帮你抱麦子?。”小崽蹦蹦跳跳地跑来。

隋玉回神,说:“行,你一次少搂一点。还有?,注意脚下?的麦茬,小心戳到你的腿。”

小崽轻快地“哎”一声。

三个人玩玩闹闹忙了一个半时?辰,天热了,三人就拎起筐打道回府,不在?地里挨晒。

小崽一趟又一趟地搂麦子?,他热得小脸通红,但因为心情?好,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回去的路上他甩着胳膊,看见蝴蝶凑过去嘀咕几句,看见鸟飞过,他驻足抬头看好久。

隋玉和隋良由着他,他跑的时?候,他们步子?加快,他停下?的时?候,他们跟着望天或是望地。

二亩麦子?种下?时?耗了十天,收回去也耗了十天。

属于赵西平的二十亩地,地里的庄稼收割后全部交给?官府,分到小崽和隋良名下?的四?十亩地,六成上交官府,剩下?的四?成,奴仆们用骆驼驮了回来。

客舍北边是没开垦也无主的荒地,赵西平借职权之便从粮场借个石碾子?回来,张顺赶着骆驼压平荒地,碾出两?丈长一丈多宽的晒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地面晒干后,甘大甘二等一干奴仆扛着麦捆铺撒在?晒场上,麦子?在?地里已经?晒干了,他们直接赶着骆驼拖着石碾子?转圈碾压,石碾子?碾过,麦粒簌簌从穗子?里掉了出来。

最先碾的麦是隋玉和隋良割回来的二亩麦,小崽盯得极紧,碾麦子?的时?候,他跟大壮各拎个棍绕着晒场跑,嘴里哇哇叫,驱赶鸡群不能来偷吃他的麦子?。

隋玉调一碗蜜水端出来,她站在?门外喊:“小崽,快回来喝水。”

“小崽,你娘喊你。”正?在?抖麦秆的阿牛喊,“你也不嫌晒,多热啊,你回去,让大壮在?这?儿给?你赶鸡群。”

小崽没理,他丢下?棍子?快步跑回去,嚷嚷道:“娘,我好渴。”

“渴了来喝水。”隋玉递过碗,“你看看你,脸上又是汗又是灰,喝了水跟我回屋,我给?你洗个澡换身衣裳,你躺床上歇一会儿。”

小崽咕噜咕噜喝完一碗蜜水,嘴巴一抹又要跑,“我不歇,我不累。”

“哎!”隋玉去抓他,刚撵几步,他跑得越发快,她见状停下?脚,高声喊:“我不追你,你慢点跑。”

“这?孩子?随了他爹,精力足,能折腾。”客商从厨院出来,他眯眼盯着精力旺盛的娃,说:“不用管他,我们小时?候也喜欢疯闹,在?麦垛草垛上翻爬,那时?候是不知道累的。”

隋玉拿着碗过来,说:“我就是怕他中暑了。”

“这?倒不会,已经?过十月了,太阳虽还毒辣,但风已经?凉了。”客商摇头,“哎,对了,快入冬了,关外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收兵?你家赵千户可有?说过?”

隋玉摇头,“他整天忙着城里城外巡逻,早出晚归的,关外的消息他没注意过,我也没打听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该打听的,你明年?不是还要出关做生意?”

“离明年?春天还早,不必太着急,安心等着吧。”隋玉说,“战场上的事,你我再?着急上火也没用,不如好吃好喝好睡,踏踏实实地等军队回来。”

客商苦闷地叹气,他向前走?两?步,靠近隋玉小声说:“我是怕关外乱了,万一匈奴再?打来,那时?候不仅是顾不上生意,我还得跑啊,要留着命回家。对了,玉掌柜,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趁早在?关内置座宅子?买二三十亩地,关外要是乱了,你们举家搬走?算了。”

隋玉笑?着摇头,肯定地说:“不会乱。”

客商眉头一挑,激动地问:“玉掌柜,你不老实,我跟你掏心掏肺,你可不能跟我藏心眼子?。说说,赵千户跟你说什么了?”

隋玉还是摇头,“他没跟我说什么,但我能断定,关外乱不了。”

“保真?”

“信不信由你。”

她越是含糊其辞,客商越是相信她的话,不过半天的时?间,客舍里住的客商八成都知道了这?番对话。

就连陈老都得知了消息,趁隋玉去牲畜圈看猪的时?候,他走?过去打听:“听客商说,你言辞凿凿地断定关外不会乱?”

“对,我相信朝廷。”隋玉转过身,问:“陈老,您觉得关外会不会乱?我记得左都侯曾说过,您在?霍府曾负责为大司马誊抄案牍,那些公文上的内容您比谁都清楚,您应该是最有?判断力的。”

陈老审视地盯她一会儿,末了,他垂下?松垮的眼皮,说:“秋收快结束了,老朽的学堂也该开课了,该置办的可以着手准备了。”

“您对学生有?没有?什么要求?”隋玉遂他的意,转移了话头。

陈老摇头,“不外乎是官家或是富家子?弟,有?人找上门你们不用为难,多三个五个无所谓。老朽教得粗浅,且男女同堂,过了那阵新鲜感,待不住的人会自己离开。”

隋玉道声谢。

过了两?天,趁着刮大风的时?候,奴仆们扬了麦子?里的灰和碎屑,麦子?装袋后,接着继续压黄豆。

上交给?官府的黄豆全是摘下?来的豆荚,自家的四?成不用费那个精力,直接割了豆杆驮回来,一样?用骆驼拉石碾子?碾压。

所有?的粮食入了仓房,豆杆、麦秆、高粱杆、黍米杆全部堆成垛后,炎热的深秋迅速过渡到凛冬。

“西北边的冷风翻过天山,不消几日就吹到敦煌了,所以我们这?边的冬天来得又疾又猛,前一天穿单衣,后一天可能就穿上袄了。”隋玉跟陈老解释,“考虑到您年?纪大了,又是初次来敦煌,我担心您受不了这?里的冬天,我打算给?您砌个火炕,只要烧火,屋里温暖如春。”

“学堂里也砌一个。”陈老说。

隋玉有?些迟疑,犹豫两?瞬,她点头答应了。

陈老看出她的犹豫,问:“有?什么问题?”

“没有?。”隋玉摇头,“这?几天您搬去隔壁客房睡,或是火炕设在?旁处?我还没砌过火炕,可能要多试几次,这?期间挺吵的。”

陈老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你们也没用火炕?”

“敦煌树少,经?不住大肆砍伐,而火炕又费柴,依我这?里客舍的规模,每间客房都烧炕,一个冬天估计能烧掉半座山的树。”隋玉摇头,“羊皮、狼皮、狐裘都是极为保暖的,晚上盖上这?些皮毛不冷的,白天的时?候,茶舍烧的有?火,大伙可以进茶舍取暖。”

“你,老朽是问你们一家也没用火炕?”陈老点明了问,见她摇头,他古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实心眼。

私心

十?进客舍, 一年到头,大概只有两个月能住满人,其他时?候, 后三进客舍都处于闲置状态。为了图清净, 两方互不打扰,隋玉决定把学堂设在最后一进客舍, 把三间客房合为一间, 中间的隔断土墙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