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穿好衣服下了床,尚楚做的第一件事儿是抽烟,一是为了驱寒,一是为了过瘾。

他上网探听了消息,都说进了首警青训营就相当于蹲大牢,蹲的还是生存条件最差的那种,在里头抽烟是不可能抽烟了,被教官抽巴掌还差不多。

某个深水论坛上有位前辈,当年青训营选拔出来的,首警毕业生,在匿名区写了首打油诗,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在青训的艰苦生活:

吃饭多剩两粒米,饭后罚跑五公里;要是说句操|你|妈,生不如死爆|菊|花。

尚楚当时正抱着手机在蹲坑,看见这句话立即后门一紧,手机差点吓得掉坑里去,心有余悸的同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对这位前辈的钦佩之情他们想考警校的大多语文学的不怎么样,这位前辈三言两语就描绘了一副生不如死的场景,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实属人才。

再过没几个小时他也要进去体会生不如死的艰苦生活了,可不得趁这会儿时间多抽几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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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牙的时候手机又震了,来电显示还是那个158开头的号码,尚楚把牙刷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按了挂断。

半分钟后,158再次来电。

尚楚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瞬间烦躁了起来,一股无名火“噌”地窜到了头顶,满嘴薄荷味牙膏沫儿也没能让他舒服一些。

来电人不依不挠,摆明了要是他不接这个电话就不会罢休。

“操!”

尚楚骂了一句,吐出嘴里的白沫,深吸一口气,然后接起电话,语气硬梆梆的:“干嘛?”

“你......你先给我打两百......”那头传来一个醉意浓重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划拳声,“两、两百!行不行?”

“没钱。”尚楚斩钉截铁。

“不、不是,你听我说哈,我十五号就去上班了,钱,我借的,上、上了班我就还、还你......嗝!”

他说着打了个荡气回肠的酒嗝,尚楚几乎觉得那股混杂着酸咸和腥臭的气息穿破手机听筒扑面而来,他几欲作呕,冷着脸一字一字地说:“我、没、钱。”

“你、你没钱?”电话那头的人问,“那怎么办吧......”

“怎么办?”尚楚冷笑一声,阴着脸说,“你可以去死啊。”

“你叫我去死?我|操|你|妈了个......”

后来他再骂些什么尚楚也不知道,他直接按了关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也阻断了那头的烟酒气和划拳声。

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脸,长得是不错,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在学校里也是个常收Omega情书的英俊少年。

就是眼睛生的不好,眼神里装满了绝望且阴郁的愤怒。

尚楚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从毛孔往里钻,丝丝缕缕渗透进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他深呼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在氤氲飘散的烟雾中使劲扯了扯嘴角,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勉强能算得上阳光明媚的笑。

“尚楚同学,考生号201220611415,恭喜你已成功录取进入2012-2013年度首都警察学校青训营,录取位次为:1位。”

他对着镜子流利地背出这段话,屈起两指扣了扣镜面。

“听见没,尚楚,你是第一名。”

10 第10章 冤大头

昨晚上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温零下三度,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脖子上还围上了条厚围巾,尚楚一出楼道,还是被冻了一激灵。他缩着肩膀哈了一口气,白雾立即从眼前飘散起来。

“真冷啊......”他轻声感慨一声,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拉紧双肩包背带,快步穿梭在巷子里。

尚楚住的地方是一个城中村,在大首都挺中心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有地铁线。如果从繁华商圈背后的小巷往深处走,就会发现精致的奢侈品店面和耀眼的霓虹灯环绕之下,还有一片污水遍布、垃圾堆积、阴影不散的贫民窟。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个表情,毫无生气,眉毛和嘴角向下耷拉,眼底聚着不散的淤青,颧骨高高凸起,双颊挂不住肉,他们说话必须带脏字,吐出的痰又黄又浓......活在这里就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能够看到人生的尽头。

每个人都盼着拆迁,盼着发一笔横财,然后风风光光地搬进整洁明亮的居民小区,享受绿地公园和电梯。政府承诺说要拆迁已经说了十多年了,巷子矮墙上红墨水写的巨大“拆”字已经褪了色,但至今还没有任何动作。

城中村的住户们等着等着就清醒了,渐渐也不再做什么发财梦,整洁明亮的居民区、绿地公园和电梯都在梦里,现实是这地方连清洁工都不愿意来,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提到这里都要捏着鼻子,仿佛凭空嗅到了臭不可闻的酸气。

就他们这种腌臜的城市蛀虫,不被赶出首都就不错了,哪能指望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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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绕过地上一个结着碎冰的水洼,顺道在包子铺买了两个刚出笼屉的肉包,咬一口包子吸一口烟。

包子配烟,越啃越鲜。

他吐出一口烟雾,就刚才一眨眼的功夫,差点走串巷子。

这地方路不好走,狭窄的小巷毫无章法地交织在一起,要是一不小心进错了巷口,七拐八拐出去后可能就离目的地十万八千里了,说是城市迷宫也不过分。

尚楚小时候闲着无聊,把这些巷子跑了个遍,还拿纸笔做了统计这儿一共有四十三条巷子,其中有十九条进去就是死胡同。

尚楚凭借出色的方向感,熟练地在第三个巷口右拐,还没往深处走进去,就听着前头拐角隐隐传来说话声:

“帅哥,走这条路要给过路费的,这是规矩,懂吧?”

“小哥,看你这气质、这打扮,也不像是住这儿的人。这样吧,我们也不欺负你一个过路的,就给你打个半折,过路费只收你300,够良心吧?”

尚楚听笑了,这两人的声音他可太熟悉了楼上王奶奶家的双胞胎孙子,阿龙阿虎两兄弟。他们爹妈前些年去南边一个煤场打工,后来发生了塌方,夫妻俩人不明不白地客死他乡。这俩兄弟还没满十八岁,进少管所的次数比进正经学校还多,是城中村里臭名远扬的痞混子,偷鸡摸狗拦路打劫这些对他们都不算什么事儿了,据说早几年还捅过人,要不是仗着未成年,可能得把牢底蹲穿。

尚楚刚搬来的时候也被他俩劫过道,用的也是收过路费的理由,但他们没想到这回撞上了个硬茬子,被尚楚一顿暴揍后知道怕了,见了尚楚就绕道走,把欺软怕硬四个字落实到了极致。

但这俩兄弟一般晚上才出门收过路费,估计昨晚上在哪个网吧或者KTV包夜通宵了,今儿早上才回家,没想到就撞上了一单“生意”。

尚楚一哂,心说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一大清早非往巷子里钻,还偏偏就撞上了这俩流氓。

尚楚叼着烟、提溜着包子往前走,在转角一拐,一眼就见着那“倒霉蛋”正被俩人一左一右围着按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