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宁市基本上是个平静和平的城市,虽然常常发生耸人听闻的闹鬼事件,但大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这种真实发生的杀人案件很容易就传得沸沸扬扬,连特优班的好学生们也在讨论。
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也是沈妄和她捡到红豆的日子。
不过这件事既然被六局接管,真相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新贸天地建设之时发生过事故,从那之后就频发灵异事件。事发当晚,我的同事刚刚完成了对造成传闻的怪谈的收容。”江凝顿了顿,“但是他没能活着走出来,收容怪谈的箱子也失窃了。”
祁棠感到了荒谬。
什么人会盗走六局的箱子?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敬而远之。
如果对方恰好是不知情的普通人,打开的瞬间就会被厉鬼杀死,搁现在正值潮热的梅雨季,估计尸体都臭好几天了。
江凝的表情却在告诉她,夺走收容箱的人身份很特别。
而且,也与她有关。
“上次委托你调查炽天,有什么结果了吗?”他放下咖啡杯,身子稍稍坐直了。
“……如果你了解他的过往,就会发现他没有那么十恶不赦。”祁棠声音一开始很低,后面语气坚定起来,“也并非正常死亡,极有可能是谋杀!”
“并不意外,每天死的人那么多,如果每个都会在死后变成怪谈,人类干脆别活了。”江凝耸了耸肩膀,表情稀疏平常。
“成为怪谈是需要条件的,死的时间,死的方式,乃至死者的八字,都会造成影响。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但最重要的是强烈的执念和怨念,这些超越人类极限的情绪是不会轻易产生的。就像恐怖片里面,死得越惨的鬼越凶戾,怪谈诞生于人性最幽微的角落。”
“所以你们不管这事吗?即便知道是谋杀。”祁棠问。
江凝轻笑了两声,他脸上浮起那种笑意,像一个成年人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让祁棠有些恼怒。
“你说这是谋杀?”他问,“那被害者是谁?尸体在哪?”
她错愕地愣住。
他们都知道,那孩子早就死了。可是他依旧有着人类的身份,在人类的社会中生活。
人们怎么能把他定义为死者?又如何能为这场没有死者的谋杀去捉捕凶手?
“怪谈的存在挑战人类的法律和伦理,这就是六局存在的意义。这里是凡尘的光照不进来的至深黑暗,在这个世界,人类的法律不起作用,你知道唯一的真理是什么吗?”
他隔空指了指祁棠的心口。
“杀人的律法。不要触碰那禁忌的规则。也不要对掌握了规则的狩猎者产生同情,不然会死的。”
祁棠噎了一噎。
“既然说到了谋杀案,巧了,我也想跟你探讨这起谋杀案,你找不出的受害者我能给你,定罪不了的凶手我也能指出,但是你敢面对真相吗?”
他给祁棠看了一段新贸天地的商城监控。
视频中,六局成员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双眸瞪大。年轻男人在他面前轻轻蹲下,从他手中抽出了那只收容箱,他穿着那日雨中兜起小猫的黑色连帽衫,帽沿下露出一点细碎的黑发。
六局成员却把箱子攥得很紧,他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把对方握在箱子上的手指一根根掰断了。
祁棠瞳仁微缩,下意识辩解:“只是背影像而已……”
下一刻,那道人影转过身来,苍白精致的下巴暴露在摄像头之下。虽然只有半张脸,但这就是沈妄无疑。
这下,她无可辩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可是……”她想说些什么,却又销声,无意识将手指的倒刺撕得鲜血淋漓,“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看来你对它们一无所知,一窍不通。“江凝摇头叹息,”你知道他为什么加入你们学校的怪谈社,又为什么参加这个他早就知道不对劲的游戏吗?”
“吞噬。”他说道。
“怪谈杀人是依靠规则的力量,也就是说手中掌握的规则越多,实力越强大。所以强大的怪谈会去吞噬更弱小的怪谈。”
“这只失窃的箱子里装着的厉鬼没有消失,它被吃了。”
37 雏犬5
“本来该被吞噬的是游戏怪谈。但是施聆音被我们保护了起来,游戏终止,我猜最不愿意看见的是他。”
“这只怪谈是代替了真心话,成为他的养分。”
祁棠还在追问:“会不会是搞错了?新贸天地那天晚上我当天遇见过沈妄。”
江凝露出了诧异表情:“什么地点,时间呢?”
祁棠如实告知之后,他沉思片刻:“这就说得通了,你遇见他的地点里新贸天地不远,你们相遇的时候他刚杀完人。”
祁棠纤秾的睫羽很犹豫地垂下去,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断交握,贝壳似的杏色指甲泛起苍白。
江凝把她的迟疑尽收眼底,用手中的平板点出了一份金宁市的地图。
“我应该没有对你说过沈妄的哥哥和姐姐意外身亡的事吧?”
电子笔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着,点了几个圆圈,又用直线把它们串联起来,形成一片红色区域。这片区域囊括金宁江核心流域和CBD地带,是整个金宁市最繁华的一环市中心天枢区。
“怪谈从人性的幽微处滋生,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怪谈数量也会越多。但我们观测的数据显示,从八年前开始,天枢区的怪谈传闻就诡异地减少了许多。”
“可以看出来吧,从初中到高中,从沈家的公司到别墅,这是沈妄的主要活动范围。用自然界的情况来解释就是,平静的山林中来了一只凌驾于整个食物链之上的捕食者,所有的小动物都藏了起来,山林显得空前空旷。”
“所以我奉劝你收起好心,祁棠。“他收起平板,”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多到你无法想象,再继续下去你会和沈家大少和千金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再说你不是亲眼见过他杀人吗?”
祁棠辩驳:“是朱晋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