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也是他一直为之所坚守,之前的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要是他没有偏听偏信他人之言怀疑玉娘,没有染上赌瘾,玉娘是不是不会走,如今的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师父,有病人来了。”
崔玉生刚回到坐诊的竹帘后,帘子就被人拨拉到一旁。进来的并非是病人,而是之前抓过药的人,此时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提了东西。
“崔大夫,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你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知道崔大夫最近生病了,这是我家老母鸡下的蛋,晚上啊,你得要好好补补才行。”
“崔大夫,这是我买的猪脚,用来和红枣党参煲汤喝最是大补了。”
“你们别挤呀,崔大夫,还有我还有我,这是我今早上从鱼塘里刚捞上来的鱼。”他们人挤着人,用着简朴善良的笑容送上他们认为最好的礼物。
鼻子酸涩得险些落泪的崔玉生望着这一张张满是熟悉和关心他的脸,就越觉得之前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瞧他之前干的都是什么蠢事混账事,不过好在他还有能重新改正的机会。
一连几天他都歇在回春堂,仿佛要把他荒废掉的那些日子全部补回来。
崔母见儿子重新到回春堂坐诊,也不再去赌场了,才露出欣慰的笑,认为日子终于和之前一样了。
只是当她回到家,看着院中无人晾晒的草药,打理的花草,心中惆怅得如失了一块。
日子又怎么会和之前一样。
崔玉生在赚了钱后,想着能不能分期付款让玉娘回来。如果玉娘怀了孩子就让玉娘回家里养胎,只要能让自己经常见到她就好。
因为他后悔了,他悔了!
他满心欢喜的拿着之前被母亲卖掉的首饰盒来到谢府,等他敲开门,露出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找谁啊。”
想着这是新来门房,方没有认识他的崔玉生压下心中惴惴不安,展颜露笑:“我找谢大哥。”
门房狐疑:“这里没有姓谢的,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闻言,崔玉生脸一白,连怀中抱着的百宝箱一晃中都险些砸落在地,发颤的声线微不可控地拔高,“怎么可能,谢大哥住的就是这里。”
“谢大哥是不是出去了,或者你让我进去,我找谢大哥有事。”
门房恍然想起:“你说的应该是这屋子的前主人吧,他把房子卖给我家老爷后就走了。”
听到谢兄卖房走了的崔玉生如遭雷劈,四肢发软得像掐住脖子的长鹅,“不会的,谢大哥怎么会走了,他说过的,会待在这里直到孩子出生后才走的。”
“他怎么就走了,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你在开玩笑。”说服不了自己的崔玉生赤红着双眼一把拽过门房的衣领,宛若索命恶鬼,“你知不知道房子的原主人去了哪里!还是你在说谎,就是不想让我见到玉娘。”
门房如遇疯子,抬拳砸去,“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你这个疯子再不松手,我不会客气的。”
“你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你是在说谎是不是,他们根本没有搬走,都是你在说谎。”被打得鼻血直流的崔玉生仍觉得他是在欺骗自己,或者说,这是玉娘对他的考验,不想让自己轻易的见到她。
因为他做错了事,所以玉娘才生气得不愿意见他。对,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你去转告玉娘,告诉她,我知道我错了。我能赚钱了,我赚到钱了,告诉她我后悔了,让她出来见我好不好。”崔玉生又哭又笑的以额触地,涕泪交流的哀求着,“我跪下来给你磕头,求你,求你让玉娘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疯子,哪来的疯子你们还不把他带走。”门房何时见过这种又哭又笑的疯子,吓得直接把门关上。
因不放心一路跟出来的崔母瞧见儿子失了心智般的疯癫之态,满头乌发尽化霜华,似再也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嚎啕大哭。
她不明白一个好好的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27章 逃
“玉夫人, 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就算不饿,多少也得要吃点才行, 要不然身子容易撑不住的。”那天被方嬷嬷买下的丫鬟名唤柳儿,如今留在她身边伺候。
从离开清河县的那一刻起, 玉荷不再是清河县回春堂的崔氏之妻, 而是底下官员献上的扬州瘦马。
没有了名字和姓, 只有一个称呼, 玉夫人。
虽有夫人之称,但谁都知道她的身份同随意买卖的奴仆没有任何区别。硬要说出点区别,那就是她只需要伺候一个主子。
闭眼假寐不予理会的玉荷已经从一开始溺水般的绝望,无助,对未来的茫然恐慌中抽回了神。
如今她的前方摆着两条路,既定的结局和未知的前路。
京城是他的地盘, 要是她真的跟着回到了京城, 那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插翅难逃。
依他展露出来的矜贵气质和手段,这种男人的身份必然贵不可言, 后院里头不说妻妾成群也会有美妾相伴。她自认不是聪明人,要是真去了那等虎狼之地,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她也不愿意锁在红墙高院里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 日夜盼求着一个男人的垂怜回眸。
剩下的一条路, 就是前往京城的一条路。
哪怕是以一个逃奴,一个罪犯的身份一辈子东躲西藏,她都不愿意去京。
“婢子知道夫人不饿,但多少也得要吃点东西, 要不然身体容易撑不住的。”柳儿还想再劝,又在听到房门推开的声响后噤了声, 快速低下头后退出了屋内。
进来后的谢钧扫了一眼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墨青衣袂随着他走动划出一抹翩跹光影,“没有胃口?”
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间的玉荷听到他的声音时身体骤然一僵,骨指攥得发白才克制住暴起离开的冲动,“以前没有怎么坐过马车,一时之间难免不习惯。”
她如今的模样像是彻底认命了,可落在谢钧的眼中,只不过是狡猾的小狐狸暂时收起了利爪,但不妨碍他很享受她的乖巧听话。
只是对比她的乖顺听话,谢钧更喜欢她泪眼婆娑哀求着自己的模样。
一想到她的眼泪是为他所流,就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兴奋,还想要将她惹哭得更厉害些。
察觉到一抹眸色翻滚的目光落在身上后,骨指用力得近乎掐断的玉荷的身体绷得更紧,就像一枝快要不堪厚雪压折的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