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慎言!”

见谢四爷深深吸了口气,南安侯便知他恢复些许清明。

南安侯压低声音道:“既然,你我皆知恶人身份,更不能乱了我们的大计。”

谢四爷起身退到一旁,一把子瘫在灵芝太师椅上。

背部冰凉的木质感与椅垫绸面的冰凉逼着他压抑心中的怒火:“人证、物证俱在,成安知府与亲眷惨死,轰轰烈烈调查多日,最后一盖头定为水寇劫财!”

南安侯道:“又如何。明日公文寄发,便不是如此,我们也只得认下。”

“隐忍隐忍隐忍,大哥,我们还要再忍多久?”

这天下莫不是齐太妃与燕国公的天下?

今上沉迷玩乐,荒淫无度,奢靡成瘾,政事全由燕国公把手。

他们在这混乱的世道中夹缝生存挣扎求生,一个【忍】字刻出多少心酸与血泪。

谢四爷只觉得自家是个天底下顶顶大的笑话。

我恨不得即刻手刃了这对奸夫淫妇,挖心掏肺。

南安侯语重心长地告诉弟弟:“太子殿下尚且年幼,谢家作为太子的母族,更是要谨言慎行,不得误殿下的门路。”

他起身背对谢四爷,只把眼望向窗外。

余华绫的窗纱透出点点月光,照得人心口发凉。

“文正与弟妹惨死,难道我不心痛吗?父亲离开时便是告诫我们要互相帮扶。而梁家的爵位在文正上一辈便不再沿袭。死了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知府并着一个罪臣之后的夫人,何人会伸张,何人能发声?”

他兀然转身,一双鹰目炯炯有神,:“只有我们!若是要为文正讨回公道,定然系于南安侯府。”

“与晰,你告诉大哥。于你而言,现下南安侯府可有余力?”

谢四爷一腔热血被南安侯的冷静分析浇得里外发冷。

可他心头弥漫着阵阵愧疚:“大哥,我明白谢家现下的处境。可是……可是,每每看见宝知与喻台,我便恨得不行。”

他痛心道:“将来孩子们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南安侯冷笑一声:“若是连这点局势都认不清,倒也枉为文正与弟妹的血脉。糊里糊涂,自求多福便是了。”

大哥这话虽冷,却是实理,南安侯府容不得不顾全整体利益的人。

004|第四章 (已修)未验周为蝶,安知人作鱼

在隐忍能力上,谢四爷比不得谢四夫人。

乔氏从五年便期盼着。

长女出生便殇的苦楚她可以忍下;;血亲在狱中惨遭杀害的苦楚她可以忍下;府上筵宾、宫廷宴席,任他人暗里贬低挑衅她都能忍下。

期盼有朝一日,礼崩乐坏的世道终归拨乱反正,乔家与那许许多多枉死的皇亲重臣可以沉冤得雪。

她在等,南安侯府在等,那些处在暗处的人都在等。

恶人岂有不知?

他们恨不得将这邵家江山刻上自己的烙印,每日每夜期盼着小太子噎着、路过池塘跌了脚、下步辇时摔破头。

南安侯府至今仍名列京城世家,便是执着郡主娘娘和太子两张底牌。

若是郡主娘娘风寒一并发作,各姻亲皆自顾不暇。

那开国时授予的南安侯爵位便如三岁小儿怀中金块任人取夺罢。

小不忍则大乱。

乔氏温柔地劝慰丈夫,亦是这般告诉自己。

谢四爷的怒气便一点点消逝在温柔乡中。

但这笔账,乔氏必然牢牢记在心中,谢四爷愿意同她一道。

即使所有人都会忘记。

初来乍到的异乡人哪里知晓外头的血腥风雨,只见面色青白的宝姑娘自顾自地推倒方枕。

今晚守夜的夏玉细心,忙道:“姑娘可是困乏了?奴婢服侍姑娘先歇下罢。”

说罢便帮着宝知理着被褥,放下帐子。

四面落下床帐,所及之处昏暗一片。

房间里点着熏炉,一缕一缕的幽香沁悠然攀升,悄无声息侵扰帐中之人周身。

宝知躺在宽宽大大的床上,定定凝于帐顶,胡乱的思绪如何都无法把控,只好听之任之。

自打她醒来后就一直在思考,只可惜问题的答案岂是区区几个日夜便能推出。

现在,她耐心地将推测重新翻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听不懂这里的语言。

只知道她在的这个平行时空还处于封建社会,脑子里转了好几遍“唐宋元明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率先排除清毕竟前几天她见到的男人皆是玉冠束发,离那满人十万八千里。

不过她庆幸自己的机敏,在没有搞清楚处境前,装出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不会叫人轻易地摸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