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闻璟向来笃定,她不过是年少人贪图新鲜,待肉欲的快感过后,便会冷静地计较得失。
如今一瞧,她竟是爱他。
她竟然懂得爱!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能爱他?
邵闻璟心中生出少有的茫然她看起来这般幸福,是真的幸福吗?
他的这份心意究竟是为她,抑或是为自己?
“陛下,谢大人来了!”胜邪突然拉住主上的衣袖。
邵衍往外一瞧,露出放松的神情:“姨父来了!”
景光帝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沉浸于畅想之中,下意识伸手探向头盖外袍的女孩。
若非胜邪出手,他便是心急难耐的新郎,火急火燎要挑去新妇的盖头。
可数月前,她并非十里红妆入主中宫。
少许的道德感与内心的渴求将俊美帝王撕扯成破布娃娃。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
邵闻璟开始真正思考他自己的需求,一开始他就是觉得成家对象应该挑选一个各方面能匹配自己的人,所以对宝知是欣赏,还有点吊桥效应产生的荷尔蒙。后来发现她对自己没兴趣,就是所谓的(很好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思想(是的,有点恶俗),这种情感究竟是什么,他开始也说不清,正是因为他和宝知是一类人,他们都有点在情感上不开窍,以为需要就是爱的那种人。
宝知嫁给邵衍,邵闻璟有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有被选择的那种不服气,等到看到宝知和邵衍的互动,就是嫉妒,凭什么我们都是惨痛过往的幸存者,你能得到幸福的嫉妒。但这里开始,邵闻璟进行了自我成长,询问自己到底需要什么,究竟是需要一个合格的皇后还是体贴的爱人。他也开始理解爱。
可能对于宝知的嫉妒还藏着一点委屈,觉得自己被无情抛弃于过往的委屈。
他会有一段时间关于(我对梁宝知到底是强者对于珠宝的原始占有欲,还是被她吸引的喜欢,那就是为什么会爱,如果爱是否是不打扰?如果强抢过来,是否能够得到我想要的,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这样的挣扎。
前世的宝知和邵闻璟没有这个阶段的思考,所以就是一对怨侣,邵闻璟前世一直想不清自己要从宝知身上得到什么,用一种错位的观念对待宝知,所以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前世宝知对他只有臣子对君主的情感,他却要求她对丈夫那样,反正很复杂。
095|第八十七章 御笔封题墨未乾,君恩重许拜金銮
“相关的物件可备齐了?”身着唐茶流花长袍的妇人探问对坐的姑娘。
却见那姑娘头也未抬,蹙着远山黛,一面对着面前棋局冥思苦想,一面嘴里应答:“姨母莫担心,我列着单子,比照着一件一件放进去,放了一件划一行,纸浆、毛刷、小瓶、开了刃口的刀子、剪子、小炉等。”
思索再三,那素白的柔荑终肯摸索入围棋盒,在里头挑捡来一粒黑子。
只听水晶串同彩釉相贴一声的叮当,下一息便是毫不拖泥带水的落子声。
那厢夫人霎时被围剿去五粒木野狐。
她却不慌不忙,不似女孩那般举棋不定,稍一扫,便在某处接壤落子。
“啊,姨母又赢了。”
“我的儿,才不过一旬你便变通些许,可见在棋艺上定有造诣!”
打外头传来婆子一声通报:“三夫人来了!”
不过须臾,正堂跨进一外罩雀金丝披风的女子,领着三五个仆妇,一见屋内娘俩其乐融融,面上笑盈盈:“早得了消息,知道宝丫头今日要来,昨夜我院里的炉火便架上小盅钵。”
女孩本歪斜在妇人怀里,由她温柔摩挲,见来人,忙下榻穿鞋。
“不怪几位嫁出去的表姐总念叨三伯母,三伯母调理的一手好汤水,叫我这月日思夜想。”
宝知上前挽住三夫人纪氏,请她上坐。
纪氏唤了一声“四弟妹看着大好了些”,却不肯上坐,推说一番:“你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家里的娇客!该是你安生坐着。”
宝知哪是南安侯府的娇客,只勉强蹭得上一层表姑奶奶,纪氏这番说辞倒恭维得无边。
乔氏很是受用,用帕子掩嘴笑道:“你侄女就是这般守礼的人!她总念叨嫂子,看在汤汤水水上,好歹也给她一个缘由孝敬孝敬嫂子。”
纪氏一听,一面软了身劲由宝知拉至乔氏身畔,一面击掌而笑:“那敢情好,那我得将煲汤的秘诀藏得严实些,可不得叫外人偷听了去!”
屋内的媳妇丫鬟一听,笑成一片。
“怨不得都说府里最森严之处怕是桂花院的小厨房!”
闹了一会,宝知便坐在一旁的交椅上喝汤。
酥烂圈亮的乌鸡肉被白勺船划开,柘黄江起伏间,妇人之间一来一回的字眼随着红枸杞啪嗒滑落。
“今日竟是秋闱第一日了!呔!日子过去得忒快些!只感觉湛儿的洗三就在昨日。”
乔氏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同宝丫头也正说起这事,只愿孩子们都分到好位置,切莫落到丑号旁。”
说到此处,乔氏又抿出一个苦笑:“上了年纪,总觉得人也糊涂,终日里操心小事。”
纪氏笑道:“不说弟妹,今日早起,我亲自清点三回松涣的箱箧包袱,只怕落下什么。”
“也不知会不会落雨一连考三日,只望滚水能送到每个号间吧。”
这便是后娘的尴尬之处,她彼之前位留下的长子只痴长七八岁,既要避讳,又不得做甩手掌柜。
刚来时,底下庶出的又怕她,好不容易熬了快两年才勉强找到度。
纪氏在院里待得心慌,只求寻个人来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