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头伸过来,我?告诉你?人家?赚几个钱,你?个缺心眼的玩意,”周老大照着他脑袋使劲拍了下,又捂着心口喘气。
提起赚钱这档子事?,他咋都?忘不了,回洋前渔船碰到了乌耕将军(鲸鱼),驱赶着海□□(海豚)往前横渡海湾,鲳鱼群在旁边纷涌而至,一网下去收成差不了。
可谁也没胆子,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白?蒲鲨,几头就能顶掉渔船,那么多回洋的渔船全都?停靠在岸,不敢上前。
偏偏王逢年却让乌船跟着鱼群,一路过了海湾峡口,湾口小,领头的乌耕将军过不去便带着海□□转道。
但鲳鱼脾气直,认准一条道不拐弯,在湾口处被渔网套牢也不逃,径直往前,应了那句俗语:鳓鱼好进?勿进?,鲳鱼好退勿退。
而乌船不用费劲,直接就把它们一网打?尽,转手卖给冰鲜船,百两船费立马抵了,还要倒给王逢年一大笔钱。
周老大一想起听?来的这茬事?便窝火,可任凭自己?再年轻十岁,也没有这个胆子去追着乌耕将军走,谁不怕船翻。
偏偏这小子有种,脑子还好使。
他又想到晚上鱼行、钱庄、冰鲜商三家?做东,王逢年坐上席,他更是不想去,丢死个人。
这边周老大愤愤不平,怒气冲天,那边江盈知?确是喜气洋洋。
她翻着篮子里的银鲳,鱼的眼睛像是玻璃珠一样,还是鼓出来的,便表明很新鲜,刚捕捞上来没多久,立即过了冰给冻上了。
刚好周巧女在,这样新鲜的银鲳最补,蒸了吃,再做糟鲳鱼,等?她到了明府也能吃。
还有那小黄鱼,能奢侈地做顿面拖黄鱼。
江盈知?把那鱼放进?桶里,冰铺回去,看了会?儿,心想这是来自船老大的馈赠。
看那架势,搞得她也想当船老大了,最新鲜的鱼第一个吃。
她把心里话说出来,陈强胜哈哈大笑,“哪有那么简单,三岁要下滩学游水,七岁下船扳头桨,八岁要出海做伙桨囝(jiǎn),十六七还在船上混,二十能当船老大就很不得了。”
哪有轻轻松松的事?。
江盈知?也笑,哪行不要下苦功。又想起自己?,她十六岁在海鲜餐厅打?下手,十八岁读烹饪专业,苦磨苦熬,一年到头碰电子设备的日子,全部加起来才不到二十天。
二十二争主厨,加班加一年,天天让她烧夜席,结果当主厨一年还没满到了这。
想到这,她立马起身抱了炉子,得出摊,劳动才会?带来回报,她才不会?奢求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好事?。
此时渔港的人被乌船上发东西给引到一边去了,江盈知?没去领,倒是看见领到的小孩抱着一大个红纸包,笑嘻嘻的,嘴里含着糖,旁边妇人也高兴,只说能吃上好几个月了。
她也跟着笑笑,人全聚到一边去,这下渔港通了路,摆摊子的不大多,可能因为白?鸭船和打?烊船出海去了,暂时没回来。
等?明儿又得抢摊位,一想到这个,江盈知?头疼,真?想晚上不睡守在这算了。
她想归想,动作却很利落,赶紧地摆上东西,小梅开始生炉子,上蒸笼,江盈知?做了糯米烧卖。
糯米虽然比糙米要贵一点,但是耐饱,以?前有鱼丸、鱼豆腐时,吃上两碗汤便饱了,现在换了虾滑、敲虾面,便差上些,得再吃两个馒头才能饱。
她便提前浸糯米,泡上一天,夜里蒸熟,蒸出来的糯米便会?很香甜,皮做的薄。
小梅在捏褶子上倒是有点样子,皮便全交给她捏的,小梅对自己?做出来的烧卖格外重视,连放到小蒸笼里时,都?是轻拿轻放的。
她如今已经努力?在学,什么都?想上手,倒不是出于旁的,主要是怕江盈知?没个帮衬,便在梦里都?在想,手不住地捏褶子。
所以?那烧卖捏的不错,皮包糯米,整个底浑圆,再渐渐包拢,上面跟一朵花心一样绽开,等?到上锅蒸熟,那皮便透出里头酱色的糯米粒。
等?烧卖上锅蒸之?后,江盈知?t?刚摆完桌子,外头便结伴来了一伙渔民,应该是刚做完活,肩上搭着块破布,身上有着浓重的鱼腥味。
领头的那个她记得,她刚来摆摊时,旁边那个卖虾皮的大娘领他们过来吃,是驳船的。
后面又来好些次,再后来摊子人多起来,他们便也没再来,江盈知?倒是后来也没在渔港瞧见过这伙人。
“阿叔,这段日子上哪做活去了?”江盈知?同领头的寒暄,“怎么都?没瞧见了呢?”
“叫我?大山叔吧,难为你?还记得,”周大山憨厚地笑笑,“前一阵子带着兄弟在其他岛那驳船,做力?工拉船绳,这两日才刚回,正碰上给船老大做力?工,多给了我?们每人五十文。”
“叫我?们来吃顿晌午饭,哪用得着这么多,”说到这,周大山摩挲着袋子里的钱,面上难掩高兴和激动,“便想着到你?这来饱饱吃一顿。”
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曾经吃过的鱼丸,和煮在面里加的蛏油,是没法忘记的味道。
有一次出海碰上风暴,被迫停在一个无人来往的小岛,那时外头风吹浪打?,又饿又累,浑身湿透,大伙都?怕自己?撑不下去。
幸好那天买了一桶鱼丸,晌午不舍得吃,有人说煮了吃,便摸着火石点了火,靠着取暖,等?水沸了煮了大半锅,什么料都?没放。
光吃着这紧实的鱼丸,两三个下肚,又连带喝一碗汤,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也有劲了。
隔日雨停,晌午的时候又吃了顿,这才顺利地从小岛回到了渔港。
所以?周大山这些日子里,最想吃的还是那鱼丸,此时便问,“鱼丸汤还有没有?”
江盈知?摇摇头,好声好气跟他解释,“没了好一阵子,等?这批墨鱼汛捕了墨鱼来,阿叔你?们过来吃墨鱼丸。”
“今儿有锅贴、敲虾面、烧卖和捞汁,你?们瞧瞧,要吃点什么,烧卖是糯米做的,耐饱,要不要来几个?”
周大山回头看看这一群人,全是舍不得吃的,可他们又难得碰上有多给钱吃晌午饭的时候,一商量,索性狠狠心,“都?来上一些。”
他们拿不准要多少,可江盈知?是餐厅里干过的,几人份的量一估摸就知?道。给上了四碗敲虾面,两大碗捞汁海鲜,一盘二十四个烧麦,二十四只锅贴,八碗虾滑汤。
这会?儿人都?只想着抢东西去了,桌位倒是空得很,这些老实巴交的渔民才坐下来,四个人一桌刚刚好。
见了这些东西的卖相,全都?没舍得动筷子,他们哪吃得上这些啊。
相互瞅瞅,还是周大山说:“看啥呢?赶紧地吃,吃饱了还有活做,难不成还叫旁人还顶工。”
一听?这话,才齐齐动了筷子,周大山夹了那烧卖,第一口就嚼到了香菇,他没吃过,混在黏黏糯糯的米里,只觉得怪好吃的。
又咬了一大口,不敢贪快,在嘴里细细嚼着,这下尝到了肉,有点不敢相信,忙问,“闺女,你?这是包了什么藏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