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吃饭,陈大发要拉着王逢年喝酒,刚出的冬酿酒有?着醇香。
喝温的酒,配鱼头?泡饼,烙的多层饼蘸着汤,饼子外?皮硬,内里吸足了汤。
加上外?皮酥软的烤鸭、满满胡椒味的猪肚汤,海鲜豆腐锅,里面?有?不少蟹肉,蛎黄贴蛋,鸡蛋和蛎肉是绝配,那酒喝起?来,便有?些止不住。
天转黑,星星点点的雪花落下,飘进海里,而?屋里,蜡烛透出昏黄的光,到处是杯盏交叠的声音。
王逢年放下酒杯,有?点昏沉沉,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江盈知戳了下他,“怎么了?醉了?”
她凑近小声问,“在想什么?”
王逢年转过头?看她。
在想什么。
想抱,想亲。
想娶她回家,好想有?一个家。
酱肉蒸鳗鲞 能亲一下吗
冬日幸福之二, 是鳗鱼开?始捕捞。
在海浦以及摇星浦渔场的鳗鱼,是狗头鳗。
这?种鳗鱼的头形似狗头,身宽体粗, 鳗肉的口感欠佳。
成船捕捞上来?的鳗鱼,海浦人家喜欢做鳗鲞。
江盈知的渔场净出狗头鳗,一天?要捕两船,捕上来?的, 她?给送到江下街鱼厂,请王三娘处理。
她?也跟着一块学。
王三娘叫人把鳗鱼称重,再抬走装进筐里淋水,自己用布擦了擦鲞刀, 问江盈知, “只做鳗鲞,还是鳗筒也做些来??”
“一半做鳗鲞,一半做鳗筒, ”江盈知回答得很干脆, 她?也摸了把鲞刀。
“成,”王三娘应得爽快。
此时西风正盛, 出的日头也不暖,说话间呼出大团的白气?,伴随哈气?、跺脚和搓手声。
可等到开?始处理鳗鱼, 江下街变得忙碌而热闹。
“鲞刀给我换一把。”
“那狗头鳗再来?一筐, 哎, 水,水滴到我鞋了!你魂落了是吧!”
“小花,绳子拿捆来?,快些”
“竹片呢, 我放这?的竹片呢,死三丫,就知道?又是你拿的,赶紧给我滚过来?”
江下街的女人们说话嗓门?大,干活却利索,呼喊的时候,鳗鱼尾巴已经?被钉在了案板上。
手里的鲞刀从尾部开?始,落到鳗鱼背,直接从脊骨一路往上,直达头部,刀一挑,鳗肉往两边摊开?。
利落扯下骨头、肚肠,血筋,一块布盖上,擦掉血污,从盐袋子里抓把盐,反复抹一遍。
连带着案板给旁边的人。
接过的女人,拿一截绳子,从鳗鱼头部穿过,刚穿好,一只手撑开?鳗鱼肉,另一只手拿过一叠竹片,交叉放进去,鳗鱼肉被撑到最大,拉扯到露出完整的脊骨。
“阿珍,拿去,”女人扯下鳗鱼,又递过去。
叫阿珍的小丫头拿老鸦叉,把鳗鲞挂在屋檐下悬着的竹竿上。
鳗鲞跟风干带鱼一样,不能晒日头,一晒就会出桐油味,难闻得很,这?种就叫走油。
走油的鳗鲞只能以最贱的价格卖掉。
西风吹几夜,鳗鲞的鲜味就在这?凛冽的风里,全都出来?了,所以这?会儿做的鳗鲞,也有个新风鳗鲞的名头。
海浦人对风也是又爱又恨,恨它刮的人脸上裂口子,又爱它能带来?美味的鳗鲞和风干带鱼。
鳗鲞交给鱼厂的人做,江盈知跟王三娘做鳗筒,这?鳗筒有点麻烦,先把内脏给处理好了,放盐汤里。
葱和姜来?去腥,等泡了一夜完全入味,等着鳗鱼的就是五花大绑。
王三娘扯了绳子,江盈知握着鳗鱼,她?把绳子绕一圈,越箍越紧,鳗鱼肉便鼓了起来?。
“扎得越紧,这?口肉吃起来?就越筋道?,”王三娘使了不少力气?,她?喘了口气?说,“这?要是不好吃,哼,不可能不好吃。”
江盈知笑了声,呼出口冷气?,这?东西就算随便塞点姜片,再浇点黄酒,只要上锅蒸透就好吃。
冬日的江下街,是带鱼和鳗鱼的天?下,一头屋檐挂风干带鱼,另一边,鳗鲞、鳗筒连番登场。
不止如?此,但?凡在海浦转悠一圈,哪家的屋檐下,都少不了这?两样,就连城墙背阴处,都搭着根竹竿,挂起了风鳗。
海浦似乎笼罩在鳗鱼的腥气?里。
可等到西风更烈时,鳗鲞风干透,鳗筒晾晒完,到了能上桌的时候,那腥气?转变成浓重的香气?。
每户人家都烧鳗鲞和鳗筒,各大酒楼和食铺也烧,不过大家一致得出,全海浦最好吃的鳗鲞和鳗筒,在四时鲜里。
这?话一出,要是在以前,那指定得引起一番躁动,各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同江盈知一较高下,而现在,大家只会哦一声,这?算什么稀奇事。
他?们自己也会在空闲时去吃,还上赶着给同行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