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递出去,才刚过午后,就收到了回信。
那铁石心肠的人连信封都没有拆开,重新找了只更大的信封装上,封钉好送回来了!
雷小娘子又是伤心,又是气愤,还有点莫名的委屈,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雷夫人就劝她:“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咱们再看看别的……”
雷小娘子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气得拍桌子:“别的人没有他好看!!!”
雷夫人心想:这倒是真的。
定国公府朱家出美人儿,放眼整个东都城,再没有比定国公世子更俊美、更卓尔不凡的郎君了,寻常圆领袍和皂靴加身,他就能让满城青年自惭形秽。
雷夫人知道女儿给朱少国公写情书,却没有阻拦,其实也是觉得这个人选不错。
年轻俊美,家世出众,定国公府的家风也很好,夫妻从无异生之子。
定国公世子对女儿没这个意思,所以连信都没有拆开,就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外边也没有丝毫的风声传出,怎么看也是君子行径了。
雷夫人心里边觉得遗憾,但也只能宽慰女儿:“没事儿,阿娘再给你找个别的,肯定也有比他更好的……”
雷小娘子可伤心了:“可是别的人都没有他好看!”
她抹着眼泪,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儿,顾影自怜,越想越伤心绝望:“找一个丑男人,生一窝丑孩子,这辈子都完了!完啦!”
雷夫人:“……”
雷夫人硬着头皮劝她:“嗐,不至于不至于……”
……
九九跟卢梦卿骑马跟随在卫荣身后,先去置办了好几提纸钱,而后又出城往郊外去了。
路上卫荣一边领路,一边含蓄地劝说九九:“老爷这个人,是面冷心善,小的说句没资格说的话,他也有他的难处。”
他絮絮道:“生恩不如养恩,庄太夫人是老爷的嫡母,将老爷抚养长大,那位太太回来的时候也不巧那时候庄太夫人正卧病呢,这叫老爷怎么办?”
“一边是生母,一边是养母,他夹在中间,真正是进退两难啊。”
九九油盐不进:“那他现在可以轻松了啊,我就是来帮他解决掉这个问题的。”
卫荣给她这话噎了一下,嘴巴张开一点弧度,复又闭上了。
九九瞟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
这时候身下那匹骏马不知怎么想要诉诉衷情,忽然间甩一甩脖子,仰头嘶叫一声,叫她又惊又奇。
九九瞪大眼睛,回味着方才听见的声响,跟卢梦卿说:“它刚刚叫了!”
卢梦卿说:“是啊,它刚刚叫了。”
九九新奇不已:“我还是头一次听见马的叫声呢,真有意思!”
九九抬手捂着喉咙,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始学马叫。
卢梦卿:“……”
卫荣:“……”
一直到临近山脚下,众人下马,卫荣才重新打开了话匣子。
他跟九九说:“那位太太的埋骨之地,是老爷专门找风水太太选的,都说是个好地方,光是为了看位置,就耗费了千余两银子,更别说是买地和办法事的钱了……”
九九也没理他,牵着马一路过去,终于来到了温氏的坟前。
瞧着倒是很开阔,也有些气派,墓后还修了阴宅,里边供奉着神主排位。
只是墓碑上刻得非常简洁,光秃秃只留下“温氏之墓”四个字,既无题头,也无落款,分外萧瑟。
卫荣向九九示意后边的阴宅:“多亮堂的大院子!”
九九牵动了一下嘴角,忽然间觉得很讽刺。
她心想:这算是什么,弥补吗?
相公不能在她生前对她尽孝,所以死后进行补偿?
她什么都没说,跪下来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继而身体往后一靠坐在脚上,跪在地上开始烧纸。
那墓碑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透着一股冷白,其实并不像记忆里温氏的脸孔,可九九呆呆地对着墓碑上那几个字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娘,九九看你来了。”
九九跪坐在那里,一边烧纸,一边说话。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交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很好的朋友,他叫卢梦卿……”
卢梦卿在后同样郑重地向逝者行了礼,祭拜之后,便叫上卫荣后退一段距离,把空间留给九九,让她跟温氏说说话。
盛夏时节,此地乃是一座青山,郁郁葱葱,蒙着一层缥缈的白雾。
卢梦卿放眼眺望,也只能看到稍远坡上连绵的坟茔和更远处的云雾罢了。
他背着手,行走在山路上,随意地吟诵着:“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岩声风雨度,水气云霞飞……”
雾气浓重,仿佛有了生命似的,萦绕在山野间,松柏间,乃至于行人周身。
越是向南,坟茔便越是密集,墓碑也愈发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