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1 / 1)

席冶勾了勾唇。

做毛笔的工具,可不是随随便便在一户人家就能找到的寻常东西,无需系统提醒,他亦能猜到这并非顾琮心血来潮的主意。

余光扫到男人斜对面、多出来的小板凳,席冶了然:“陆金?”

……

“哈哈。”

尴尬笑声响起,墙头上慢吞吞露出一颗脑袋,顶着张过分年轻的娃娃脸:“席公子。”

“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你们聊,你们聊。”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露了馅,他当机立断,松手消失在墙后,顺带卖了自家将军:

“兔子还有很多。”

“席公子喜欢可以去营里选。”

顾琮:很好。

看来他该认真想想,该怎么扣自己这位心腹下个月的饷银。

所幸,向来爱揶揄调侃他的青年,这次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绕有兴趣地拎着装死的兔子走近,坐稳,端详他做了一半的毛笔。

“第一次动手,可能有点丑。”习惯性地倾身,吻了吻青年的唇,顾琮解释。

桑干城条件有限,他却想把所有力所能及的好都留给席冶,虽不知当初在燕京,那铺子老板说的话是真是假,既然有机会,他总要试试。

在明月楼那样的地方长大,小号其实见过许多价值千金的宝贝,更别提席冶。

但所有的所有加起来,也不及此刻躺在顾琮掌心的一根竹管,和两撮刚刚被牛角梳理顺的兔子毛。

“很漂亮,我喜欢,”语调不自觉变得又轻又软,奖励般地在男人脸颊亲了亲,席冶重新将兔子放进倒扣的草筐,正经,“而且我们可以把它洗干净,养着,多试几次。”

顾琮没忍住笑:“那得替它做好保暖才行。”

小院里,有了席冶这个心细手巧的正主加入,进展一下子快了许多,香味浅淡的野花沿着藤蔓一点点上爬,一朵朵盛开,架起整片舒适的阴凉,待两人忙活完,收拾好东西回屋,席冶忽道:“我小时候,用的最多,是树枝。”

这当然并非小号的记忆,而是本尊的。

戏文话本里的反派,总要有一个足够凄惨的背景设定,在很多个世界,莫说习字,年幼的席冶,连填饱肚子都是难事。

“所以,我真的,很喜欢。”喜欢被顾琮放在眼里,放在心尖,仿佛他不是什么陷入泥沼的恶徒,而是配得上一切美好的宝贝。

胸口蓦地涌起一股绵密的酸胀,以胎记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顾琮情不自禁,用唇,碰了碰青年如深渊般,过于幽暗的眼睛:

“喜欢就好。”

“以后还会有很多让你喜欢、让你欢喜的事。”

他保证。

以他的一颗心。

第106章

“咕嘟。”

口干舌燥, 洛少宁猛地灌下半壶水。

他是第一次来桑干城。

身为大皇子燕北临麾下幕僚,他虽甚少露面,却几乎没离开过京都,更别提是随着商队, 一路遮掩行踪, 到如此偏远的地界。

然而,现下夺嫡之争越演越烈, 京中能被拉拢的势力早已被各家瓜分干净, 他此行,便是奉命来游说顾琮, 顺带瞧一瞧,在草原大出风头的席冶。

后面这消息有将军府帮忙捂着,并没多少人知晓, 但殿下一直关注对方,总有门路弄清某些风吹草动。

与洛少宁想象中不同, 这座位于边关的重镇,非战时, 竟比他先前经过的内陆城池更热闹繁华, 他事先换了路引,又做了更适合行商的打扮, 从始至终, 都没引起任何怀疑,却在进入这桑干城一炷香后,被一队巡逻的士兵「请」去了将军府。

说是将军府,实际就是个三进的小院, 位置偏僻, 甚至没有一块匾, 分量重到足以让京中现有格局洗牌的男人,正拎着筐豆饼给马加餐,瞧起来格外接地气。

“顾将军。”既已露馅,洛少宁干脆开门见山,想坦白自己的来意,谁料,刚说一句话,他就被人下了逐客令。

“我知道你的主子是谁,”淡定地,顾琮揪了一束干草,递到乌云嘴边,连头都没回,“没兴趣,希望你能尽早离开。”

说是希望,但洛少宁毫不怀疑,如有必要,对方会直接把自己丢到城外,哪怕此刻天色快要擦黑。

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押送他的士兵退下,马厩旁只剩下顾琮一个人,开门见山,洛少宁道:“陛下病了。”

“最开始仅是普通的风寒,后来却愈发严重,嗜睡、易怒、健忘,直到我离开燕京时,龙椅上已经三日没坐人。”

而以那位对权势的掌控欲,若非出了意外,或者另有打算,本就对年龄格外在意的陛下,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向群臣展露自己的虚弱。

因为那意味着「衰老」,意味着「失控」。

顾琮的动作顿了顿。

“将军应当还未听说这事,毕竟,朝堂上,此刻是陛下最疼爱的四皇子代为监国,有些消息很难传出来,”来桑干城前便想好了切入的角度,洛少宁意有所指,“听闻陛下病时,是贵妃娘娘日夜不离,贴身伺候。”

“如今亦然。”

下毒、软禁、或者其他什么手段,能站在燕京朝堂上的,都绝非蠢人,然而,老皇帝先前因猜忌对百官的各种打压,无疑让他失去了许多忠心的臣子,现今剩下的,比起救驾,更多在琢磨怎么站队。

顾琮瞬间明白了燕北临的打算:

清君侧,扯一面足够正义的大旗,做一件本质上和四皇子相差无几的事。

而在世人眼中,将军府,几乎是「忠君」的代名词,只要确认陛下当真被软禁,回京救驾就是板上钉钉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