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在这种天气还穿高领一样。

他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与自己对上了视线。他不作声色地整理着遮掩绷带的高领领口，用手指最后梳理了一下后颈微长的发。

散下的白色发丝已经长长到锁骨了，是能在脑后扎起过一个小揪揪的长度。

他收回目光，把手上换下来的衣物一起放进袋子里，和没有动过的袖口、衬衫一起收进系统背包。推门走出时，中岛敦已经和太宰治达成了共识，和织田作之助在门口等着他。

“走吧。”他说，“东西我都看完了。”

这场第二宴会厅的宴会，以及只有知情者才能参加的拍卖会，他确实有兴趣参加。太宰治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现在他提前得知了来自织田作之助的情报，不算被动。

顺着红毯向着游轮中部的宴会场地靠近时，远远地，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就已经传来。和热闹的甲板上的派对式会场不同，第二会场面向的人群不一样，主办方安排的活动、音乐、场地装饰都不同。比起让人开怀大笑的甲板，这里更像是酒店中的宴会厅，是在醇香的酒液中尔虞我诈谈论生意的地方。

在等候宴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舞台上也仅有小提琴乐手在演奏乐曲。台下的人们观察着来到这场宴会中的人，与相识的对象低声交谈。白仓望和中岛敦才跟着太宰治走进宴会场所，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少暗暗打量的目光。织田作之助走在白仓望身边，帮他挡了一些目光。

太宰治走在最前方，面上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他接过侍应生手中托盘上的一杯鸡尾酒，顺着红毯向前走着。白仓望见状，和织田作之助眼神示意后牵着中岛敦的手，让他跟着自己绕到了一处摆放着甜点的桌子边。

“不跟着他们吗？”

“不用，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做。”

中岛敦跟着白仓望避开别人时还在看着太宰治离开的方向，这时候的太宰治已经走到了舞台中央，在小提琴最后一个音符悠扬地完成时，他以手中的酒杯向在场的客人们遥遥敬酒示意。

这次宴会的主办正是港口集团和铃木财阀，作为横滨本地的企业，游轮和这次会场的宴会也都是由太宰治策划准备的。织田作之助作为港口集团签约的作者名气不小，为人和善，才抵达宴会就有不少人围上来和他攀谈。白仓望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参加宴会了，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你才提前带着我过来啊……”中岛敦还有些不明白。

“织田哥刚才离开，就是去找人交流拍卖物的事情了。大人有大人的交流对象，我们在他们眼里就是碍事的孩子，在场反而不能让织田哥得到想要的信息。”白仓望解释道，“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在这里吃甜点做吉祥物就够了。”

“那之前织田先生说的拍卖物，是怎么回事？”中岛敦小声问他，“是什么东西？”

能让太宰治认为白仓望会在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就在中岛敦好奇之时，太宰治的宣讲开始了。

乐声停下，他站在舞台中央，向着在场的宾客们遥遥敬酒。铃木财阀的人也在下面的客位上，可以明显看出第二会场的主宰或者说明面上的主办人，是港口集团。这场宴会的开场发言，也是由他来进行。

“欢迎各位来到横滨，今夜对在场的各位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太宰治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在此，我代表港口集团……”

场面话不需要太用心去听，白仓望还记得中岛敦刚才在问他什么，他对中岛敦说：“它确实和我有点关系……但我都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还被注意到、被告诉给我听。”

“既然太宰先生他们是主办，从那个卖东西的人手上把拍卖物收过来给你不就行了？”中岛敦一边听着太宰治的开场发言，一边低声问他。

“以太宰哥的性格，这次拍卖也只是走流程。它已经属于我们了，但是现在要过个明面。”白仓望轻轻说着，“太宰哥觉得那个拍卖品我会感兴趣……呵。既然他们都做好准备了，我就来看看。”

交谈间，灯光暗了下来。在这 黑暗的环境中，宴会厅的地面缓缓亮起了蓝色的光芒。有黑色的屏障从地面的蓝色光芒中上升，每一个屏障分割出来的棋盘格似的空间中都恰好容纳一个人。白仓望和中岛敦在相邻的两个中站定，才发现身边的人都看不清了。

白仓望打量着周围，在这被分隔好的会场中，每一个小空间内都设置了座椅。他从座椅上认出了诺亚方舟科技的标志，这是诺亚方舟他们的科技产品。

等隔开了众人的隔板设置完毕，白仓望眼前的黑色隔板墙面上，也浮现起了一个序号：1。看来，这就是他接下来可以使用的出价者编号。他在座椅上坐好，听到了细微的机械臂移动的声音。从座椅背后延展出来的一个眼镜扣在他的额前，同时，一段使用说明在宴会厅内被念出。

“各位客人，请把你们手中的眼镜戴好，接下来我们将进入虚拟世界的拍卖场。感谢诺亚方舟科技的支持，本次拍卖一切商品都将得到妥善保管，也将会安全无虞送到您的身边。”

拿着麦克风的已经不是太宰治了，传来的是另外一个年轻的男性主持人的声音。

他停顿数秒，语气轻快地补充道：“也就是说，就算这次铃木家要拍卖宝石，也不会被怪盗基德得手！”

白仓望：“……”

确实，打入上流社会才是推广诺亚方舟科技的最快途径。看来，这是自发布会以来的全新的一次诺亚方舟科技的虚拟现实交互技术的展示。港口集团、铃木财阀都是他们的合作者。一场安全又能近距离观看拍卖品的拍卖会，确实能打动这些有权势、金钱的人。

第二会场的宴会正式开始，这并不是甲板上的派对，而是一场看不见他人的拍卖会。

拍卖会开始了，主持人和展示的商品们都在展台上，客人们可以随时走进观看这些商品，甚至是触摸、感知到这些虚拟投影的拍卖物。他人的惊叹白仓望不得而知，他没有怎么关心这些。

眼前的虚拟场景对他来说是很习惯的，让他有回到了星际世界的感觉。在座椅上旁听着一个个拍卖品被卖出，白仓望在脑中回忆着之前织田作之助发给他的信息。

他可能猜到织田作之助兴致不高的原因了。

“现在，即将进行的是第24件拍卖品！”

白仓望收回思绪，迅速在键盘上输入起拍价。

此时，拍卖品也在眼前被展示出来了。主持人用与之前每一个商品一样的激动语气介绍着它：“它是世间少有的宝物，是艺术品，是灵魂的结晶！【圣者与勇者】这幅画像，来自一位画家，来自一场关于童年的回忆……”

被认为“可能会感兴趣”的，是一幅画。

画中是满是血迹脏污的地下室改造而成的房间，恐怖的触手在画面的边角探出。在肉块与肠子拖拽满地的肮脏地面与通向未知楼道的转角处，有一对年轻的少年和少女正牵着两个男孩的手。他们走向的是光明？亦或者是未知的黑暗？转角处的明亮的光，似乎已经告诉了观者答案。

白仓望记得这个场景。

那是在1994年冬木副本，他和硝子从caster组手中救下孩子们时的景象。

作者没有画清楚每个人的样貌，但少年的白发、少女的栗色短发特征明显。他的技巧显然十分娴熟，即使没有画清楚样貌，也能从极强的形韵中表达出他想画的人。

……简单来讲，就是熟悉的人看着这幅画，会觉得画上的人很眼熟。和他朝夕相处、关系亲近的织田作之助，以及拥有见微知著观察力的太宰治，更加不会认错。

但那是关于一场1994年的儿童虐杀案的画作。他可以有绝对无敌的理由来证明这幅画里的事件和画中人都与他无关，毕竟现在的他才十五岁，1994年的他才四岁。

是就这样继续隐瞒，还是说开？这是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一起留给他的选项。这是一场暗示中的问答游戏。这个分隔了他们的小黑屋，则是最后的距离。

即便如此，主动权依然在他。白仓望对此非常清楚。

他输入数字，出价。

“1号拍卖者出价，一千万！”

“一千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