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瞧出了他那点不好言说的羞惭,少年爽朗一笑,宽慰道:“干不好也没啥丢人的,这都是男人家的活儿,谁家婆娘能叫天天下地?”

他这话说得诛心,浑不像是安慰。林殊听了就不吭声,心里不可避免地刺了一下。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能算是个真正的汉子。就连村里那些女学生见了他都上来亲亲热热地挽手搭肩,全然没有半点面对男人的羞怯,可自己毕竟也不是个全须全尾的女人呀。

养父一辈子无儿无女,他自小是被当成传香火的男孩养大的。直到十八岁那年被周老大强抢回家破了身子,养父又被对方送来的丰厚聘礼迷了眼,松口同意把他“嫁”过去,林殊才终于死了心,不情不愿地给人家当起了婆娘。

虽说他也晓得自己身子特殊,不愿轻易给别人占了皮肉便宜,但心底到底不曾真正把自己当个弱女子看,怎么到了这些年轻人嘴里就一口一个婆娘婊子地当面乱叫,半点也不尊重人。

林殊心里存着气,也不大搭理钟锦,只埋头拔自己脚边的稗草,还特意挑了个跟钟锦相反的方向。

少年恍然不觉,仍在背后喊他:“嫂子,今个儿日头晒人,你去那边树下歇歇吧,剩下的让我自己干就成。”

“不用。”林殊并不抬头,声音听着闷闷的,身子蹲在地上,随着窸窸窣窣的草叶摩擦声一点点向前挪动,笨拙却认真地一棵棵拔除稗草。

钟锦一连朝他抛了

正午热烈的阳光洒在男人身上,为他壮硕宽厚的上半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暖光。蹲伏在田间的身形雄伟如小山,英武气概十足,那一身强壮的肌肉却丰腴柔软得过了头,一举一动间荡漾摇曳,仿佛连皮肉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

既像男人,又不像个男人,充满了矛盾至极的吸引力。

钟锦眯眯眼,清晰地瞅见他颈后的细碎绒毛,在阳光中时隐时现,可爱而鲜活,让人看一眼就像是发了场痒症,浑身都陷入了一种不安分的瘙痒中。

“嫂子,”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林殊没回头,“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少年轻笑一声,在他旁边蹲下,“刚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

“没有。”

林殊冷冷淡淡的,浑然不知自己脚边卧了块石头,身子习惯性地朝前挪动着,冷不防就被绊得趔趄了一下,幸好一旁的钟锦及时扶住了他,没让他在泥地里摔个狗啃泥。

“嫂子,”钟锦的声音听起来无奈极了,“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一个家里缺了男人,就好比缺了根顶梁柱,到底没法撑起来。”

“我周哥走了好几个月了,你自个儿忙活这么多天,日子过起来了吗?”

年轻人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一层衣物直直地贴上皮肤,林殊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使劲挣了几下:“你……你说话就说话,抓着我干什么,松、松手!”

钟锦还想说些什么,不仅没松手,反而将他的胳膊攥得更紧了,“嫂子,我”

“嗨嗨,干嘛呢?耍流氓啊?手拿开拿开!”

两名少年气势汹汹地从田埂那头闯进来,为首的那个眉眼特别张扬漂亮的少年狠狠盯住微露错愕之色的钟锦,隔着老远就大声嚷嚷起来:“钟小二,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再不松开他我可告诉你姐了!”

***

将林殊从莫名惶恐的境遇中拯救出来的,却是他此前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叔,”苏靖笑靥如花地凑过来,将自己娇小如少女般的身体死死贴住男人抗拒挣扎的身子,“你下地咋不跟我俩说一声?地里这么多活儿,你一个人干得了吗?”

林殊低着头,一声不吭,闷头拔草。

“咋不理人?”

林殊还是不吭声。

陈游最看不得他这副表面温顺、内里较劲儿的倔强样子,骂骂咧咧地就伸手来扯。

但手伸到一半,陈游又想起这里还有个外人在,胳膊就打了个弯儿,把苏靖从林殊身上扯了起来:“哪儿那么多话,先把活儿干完再说!”

陈游心里却着实有气,骚婊子这是防着他们呢,处处透着要跟他俩撇得一清二楚的意思,宁愿找钟小二帮忙也不肯朝他们张嘴!要不是今天去他家又没找着人,回来时偶尔朝耕地这边多走了几步,恐怕还不能知晓他这几天一直在靠别的男人养呢!

这两个小混混虽说不务正业,连农时都记不得,但干起活儿来却当真是一把好手,比起林殊麻利了不知多少。

陈游话说不了两句又把心思转到林殊身上,抹了把汗,刚想回头再那数落不识好歹的婊子几句,不期却对上了钟锦一张若有所思的脸。

“吓我一跳。”陈游皱皱眉,眼里的敌意浓烈得根本不屑遮掩,“干嘛?”

钟锦笑笑,指了指他掌心直蜿蜒到手腕的一道新鲜伤疤:“怎么弄的?”

不提这个还好,钟锦一提起这道疤,就像是往陈游已经憋着火苗的心头浇了一勺热油,腾地一下就炸开了:“你还有脸问?你妈的钟小二是真缺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家院墙上那些恶心的碎玻璃都是你”

“陈游!”苏靖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骂道,“你闭嘴吧,蠢死了!”

人家只不过试探了一句,这个蠢货恨不得能把老底儿都给抖搂干净了!

两个聪明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接,彼此都对彼此的底细知根知底,苏靖一张小脸微冷,钟锦却仍是和气地笑笑。瞥了眼正远远蹲在地头喝水的男人,他压低了声音:“你俩都跟他干过了吧?”

哪用得着真去套这个呆霸王的话。

他们看林殊的眼神,那种最简单的肢体接触之中暗藏的亲密,异样惹眼的氛围……钟锦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两人肯定已经把林殊弄上手了,并且还不是一回两回。

陈游装傻:“啊?你说啥?”

苏靖也撇着嘴道:“没头没尾的,说胡话。”

钟锦知道他们两个不想承认,低咳了一声:“行了,干都干了,还怕你哥他们找麻烦?”

眼看实在瞒不住,两人也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下。陈游挥着拳头威胁道:“你别往外乱说!”

狼多肉少,先前是没人开这个头,大伙儿心里没底,再馋也不好轻举妄动。要是叫他们知道这块肥肉已经叫人咬了一大口,保不准就要群涌而上抢食了,到时候就算想分口汤都得打破头,哪比得上现在大口吃肉痛快。

钟锦并不怕陈游的威胁,只冷笑一声,唇齿轻轻一碰:“他那个骚样子,还用得着我往外说?”

那奶子,那屁股,那种勾得人挪不开眼的骚劲儿,一身香喷喷嫩得滴水儿的蜜肉,哪个看不出来是被男人玩过的?哪个不想玩他?

“我听说如今严凛都不大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