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凌你不是吧?恼羞成怒?我说什么了叫你这么生气?”他有意要把章凌从厂房旧址里引出去,自己一跃而起跳上铁门作势要往外跑,“我说错了吗?你再对你哥忠心耿耿唯命是从也没用啊,我不信他能愿意把自己嘴里的肉分你……哦,就算他愿意,你拿什么吃啊?没长鸡巴可降不住那个婊子!哈哈哈哈哈哈!”
一次又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戳中痛点,女人此刻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仅存的一点理智在敏锐地辨识出对方调虎离山的企图后便被一阵冲动的狂怒淹没,随着她手指狠狠一抬,第一排的十几个光点迅速汇聚成一个散发着铁灰色光芒的圆球。在远处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圆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仿佛即将炸裂一般,高高地升至了半空。
“其他人,不想死的就再躲远点吧。”章凌的声音简直算得上轻柔地提醒了一句,但任谁看了她的脸色恐怕都不会感到半分慰藉,“早就看你这个野狗窝不顺眼了……我的下一次【狙击】,可是’迫击炮‘。”
这一次被瞄准的对象并不是秦骞。
随之而来的破空声,几乎要将整片天幕都撕成碎片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喂!喂喂章凌!”秦骞一见那个可怕的光球飞去的方向就一下子跳了起来,额头瞬间掉下来一串冷汗,叫喊声都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破音了,“快停下!林殊!林殊还在那边!啊啊啊啊给我停下来!!!”
仿佛是要回应他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似的,就在他不顾一切地飞身去
林殊也被藏在这个加工厂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犹如寒冬腊月里迎面扑来的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年轻女人在极度冲动之下被人轻易撩拨起的怒火。
简直如梦初醒一般,章凌猛地转过头,在远远地看清林殊身形的一瞬间,她的脸色就陡然变成了一片灰败的惨白。明知是徒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拼命朝着那个满脸茫然的男人奋力奔去。
“往、往我这边……快往我这边来!林殊!!”
心脏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她的【狙击】是不可能中途停止的。
被这种力量发射出去的“子弹”就如同那柄传说中的永恒之枪,因为镌刻着神圣誓言的力量而具备了极为特殊的因果关系:由于目标必定会被命中,所以她的“子弹”才会被锁定到目标身上。
虽然自己瞄准的是那片区域,可区域内的所有活物都会在“子弹”激活的同时被自动锁定,无一幸免。
……林殊一定会被她威力最强的一记“迫击炮”命中。
69因果律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被人手动切换成了慢倍速,每一帧画面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之上,留下了仿佛灼烫般的深刻伤痕。
破败倒塌的旧厂房,惊慌奔逃的人
……除了那抹突兀出现、几乎吞噬了整片天地的绿。
没人注意到,那数十根高大粗壮得与树干无异的碧绿色藤蔓究竟是何时拔地而起,才能如此险之又险地赶在那片与死亡同行的铁灰色阴翳之前,抢先占据了林殊所在的一整片空间。
代表着无穷生机与希望的鲜嫩碧色瞬间聚拢,将男人整个身形都牢牢囚困其中,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在一片震天撼地般的猛烈爆炸以及紧随其后的高速嗡鸣声中,林殊只感到了一股轻度的天旋地转,脚下踩着的土地的坚实触感莫名其妙变成了某种柔韧异常的有机质感,视线也被重重掩映的浓绿所遮蔽,他一时站立不稳,咕咚一声坐倒在地,却并没有感到疼痛,屁股与大腿所接触的仍然是那种叫人不大适应的柔软。
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壳子里头吗?怎么突然……
男人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双手在绿与黑交织的昏暗光线下摸索着抓住“墙壁”上某个突出的部位,试图借此让自己站起来,却又被手心里那种既像是蛇又像是虫的湿润蠕动的感觉吓了一跳,一下子松开手,下意识在衣摆用力擦了擦手。
还没等他将那种讨厌的感觉从手中抹去,眼前突然又是一亮,头顶的“巨壳”一点点开裂,犹如蜕皮一般缓缓将仍然呆坐其中的男人露了出来,下一刻,两道满身灰尘的狼狈身影同时扑到他跟前,犹如两条败家之犬,灰头土脸夹着尾巴,,然而抱住他的力道却又恨不能把他勒死在自己怀中,林殊没一会儿就难受得喘不上气了:“干、干什么……唔……”
“林殊!你,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我的天,我还真以为要来不及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儿受伤吗?”
“你个罪魁祸首装什么大尾巴狼!我才要被吓死了好吧,老子他妈的心脏都快停跳了!哎哟老婆你要有个万一我可真没法儿活了,快让老
“滚蛋!”
“就不滚!”
……
被这一男一女两位力大无穷的异能者搂在怀中争相抢夺,本就被强行掠来、又被迫遭受了数日蹂躏的男人很快就感觉吃不消了。
“别这样……嗯……你们放开我……”
耳中几乎能听见自己的骨头被挤压拖拽得咯咯作响,胳膊及腰腹的大片脆弱皮肉在新伤添旧伤的情况下根本就禁不得这种程度的粗暴揉搓,他们两个却活像是两个争夺玩具的小孩子那样谁也不肯松手。林殊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既委屈又觉得迷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也没有犯错呀,只不过是偷偷溜出门……
秦骞这个小流氓就算了,怎么连章凌都……章凌不是来救他的吗?
习惯性含上一层讨怜泪雾的柔亮黑眸悄悄瞥过不知被什么东西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的两人,水光盈盈一闪,很快又求救般投向了那位正站在他们不远处、始终安静着一语不发的美丽青年:“柳……”
仅仅吐出了一个字,林殊就不由愣住了。
柳先生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脸色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的苍白或许只有在目睹了世界上最巨大、最痛苦的绝望之后才有拥有的那种苍白神色。琉璃般绮丽梦幻的凤眸在此刻显得有些呆滞,仿佛已经将凝视的动作维持了许久,然而却不知为何仍然不肯松懈,几乎一眨不眨,就这么看着他……观察着他。
“你……怎么样?”青年终于开口,嗓音干涩得犹如一具方才回魂不久的干尸,每一个字都需要以十倍的力气挤压声带才能将它们顺利吐出,“林殊,你,你哪里不舒服?能站起来吗?过来……不,不要动,坐在那里就好……”
“你干嘛?发什么神经啊?”秦骞奇怪地瞅了柳司明一眼。依靠着压倒性的肉体优势暂时从章凌手里夺过老婆的所有权,他整个人都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再加上先前那场虚惊,他现在只想搂着老婆回床上好好温存一会儿压压惊。
然而,才刚要把林殊抱起来,一根细长而遍布尖刺的藤蔓就“唰”地挡在他面前,根根尖刺直立,闪烁着淬毒般慑人的寒光一声再生硬不过的拒绝。
“放开他。”青年轻声道,脸色越发苍白。
秦骞一下子就火了:“靠!你什么意思?小白脸儿你别以为”
“闭嘴,你这个蠢货!”柳司明像是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喝,额头上都隐隐泛起青筋,“我根本、根本就没挡住章凌的那一击!”
……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像是彻底凝固了,一丝流动也没有。
“不可能!”秦骞首先跳了起来,表情凶狠而狰狞,似乎因为自己受到这显而易见的愚弄而感到愤怒,语气却渐渐染上了些许急切与不安,“不可能!你的藤蔓明明比‘迫击炮’先一步……章凌!章凌你说,他是不是……”
章凌的神色不知何时也变得如同柳司明一样苍白了。
似乎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女人的眉眼间只依稀能看到一点仍未完全消退、但已经越来越淡的庆幸与轻松之色,嘴唇不可自抑地微微发颤,她说:“因、因果律。”
无因不生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律是无法违逆的。命运的纺线已然断开,死亡的结局既定不变,永恒的冈格尼尔在被投掷出去的那一刻便成为了收割生命的“果”。
任何维度的屏障都等同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