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腔的怒火并非全无缘由。今天见到李思域,想起那些让人心惊、恨意丛生的陈年旧事,他对陆行舟和陆家其他人的恨意烧得正旺,肯敷衍这样一句两句已经算修养好。可这些陆行舟并不知道,脸色当即阴得能滴出水来:“楚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解释清楚今天晚上的事,否则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关起来。”

楚然原本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一听这话唰一下把眼睛睁开:“你敢?”

“我敢不敢你最清楚。”

“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他抬手拍隔板,“久骁,久骁停车!我要下车!”

他知道陆行舟说得出就做得到,说不让他上学就真的能把他关在家哪也不让他去,当即便要返回学校去。陆行舟从后面钳制他两只手,半搂着他不让他动:“你就这么不愿意解释?宁愿下车也不肯说?”

“你放开我!”楚然咬紧牙关挣脱出来,不顾危险去扳车门开关,“我要下车,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陆行舟气得七窍生烟,厉声训他,“你疯了?!车还在开你就敢去开车门?”又怕他真的强行跳车,铁钳般的手指按着他不让他乱动,“命不要了?”

楚然咬着后槽牙:“与其被你当个玩意儿当条狗一样想打就打想关就关,我这条命不如不要了,早投胎早解脱!”

这些话显然在他肚子里转了多时了,今天不过是找个由头说出来。陆行舟一听,心已经凉了半截,灼灼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他满眼的恨意跟厌恶,沉重地呼吸了几下后低声问:“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觉得我把你当个玩意儿当条狗?”

“难道不是么?”楚然说,“你高兴了亲两下,不高兴了踢两脚,整天拴着我控制我,不是狗是什么?”

陆行舟脸色大变,手指蓦地一松。他满心以为自己照顾楚然这么久,没有深入骨髓的爱情起码也算有些情份,谁曾想楚然根本就只是恨他。

车厢里静了半晌后响起砰砰两声,是他用脚踢隔板。裘久骁一听就知是谁,即刻降下了隔板,“小陆总。”

“停车。”

车子应声刹住。

“你现在可以走了。”陆行舟说,“没有人控制你。”

楚然顿了两秒,随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最近大家是不是高考去啦,感觉看的人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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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街上行人不多,大都三三两两或挽着手或搂着腰,只有楚然是一个人。不过他不觉得孤独,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只蔓延着解脱的感觉。

今晚要去哪儿呢?他慢慢在空旷的街头踱着,两手缩在上衣口袋中,下巴藏在外套里。夜可爱,风更可爱,它们都是自由的。

从小陆行舟就管他管得很严,不准他去网吧包夜,不准他有样学样学抽烟,沾了坏气的事样样不准做。叛逆期的楚然跟他吵过无数次,东西砸坏无数件,连四十多万的钢琴都砸烂过一架,但心里却不讨厌这个人。

那时的陆行舟在他眼里跟今晚的风一样可爱,古板中透着正直,啰嗦里满是关切,是个有意思的大人,也是他唯一一处依靠。15岁那年一切却全变了,最可爱之人原来最可憎,最可靠之人原来最可恨。

还没来得及长大,楚然就在内心切断了他跟陆行舟之间的所有情感连接,一道鲜血淋漓的切口好像从没愈合过。从那以后陆行舟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是错。他们的关系恶化得像夏天忘记放进冰箱的饭菜,一夜未过半就馊得彻底。陆行舟管着他他觉得反感,关心他他觉得虚伪,说爱他……

说爱他最最讽刺,他一个字也没有信过。

吵架变得不像吵架,像内心仇恨的赤裸发泄。做爱更加不像做爱,像弱肉强食的最终体现。

这样的日子过到哪天才算结束?大概要到陆家得到报应的那一天。楚然始终在等,沉默以待,锋利的刃藏在瘦削的身体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一看,是李思域,关心他有没有平安到家。他暂压纷乱的思绪,退到路边凝神回复消息。

“楚然,到家了吗?”

“嗯,你也回宿舍了吧。”

“到了到了,多谢关心。你家里人没说你吧,我看他不太高兴,是不是我约你自习耽误了时间?”

“怎么会呢,你不约我我也是一样自习,不过跟你一起学好像更容易投入。”

“那太好了!咱们明天再约在图书馆可以吗?下午六点。要是你有课的话晚上八点也行。”

“五点吧,一起吃个晚饭。”

“好啊……明天五点西区食堂见。”

“明天见。”

结束对话楚然把手机收进薄外套口袋,大概是假话说得太多,忽然觉得有点冷,下意识把外套拉拉了起来,继续低头沿着路慢慢走。

当年的事除了爸爸,类似的受害者还有谁,又是谁在暗中跟李明健沆瀣一气,他浪费许多精力去查始终没查个水落石出,这一回机缘巧合认识李思域实在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上天送来的突破口,没有不把握的道理。毕竟这一场铺垫多年的恶斗他输不起,输了就会丧命。

他不想当输家,却不知道真正的输家一直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小陆总,需不需要我另叫一辆车来,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学校还远得很。”劳斯莱斯已经以最慢速度滑行近半小时了,裘久骁出声打探老板的意思。

后座抽烟的陆行舟半晌没回答,沉郁的目光透过前挡玻璃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久骁,你说楚然现在会有一点儿后悔么。”

裘久骁没胆子说真话,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您是为他好,他不会真的那么不知好歹。”

陆行舟自嘲一笑:“我也是这么说他。你猜他怎么回,他说他一直就是这么不知好歹,这算是什么话。”

“他这是存心气您,不是真心话。”

“我想也是,”他抖了抖烟灰,“他不在乎我,无所谓我高兴不高兴,所以专拣我不爱听的说。”

“没有您说得这么严重。瞧他也不像是贪慕虚荣的人,要是真不在乎您就不会一直留在陆家。”

“是么,”陆行舟吸了口烟,“但愿吧。”

裘久骁往后一望,发觉他表情少见的落寞,斟酌着劝:“依我看,您也不怕先低个头。恋人之间不讲输赢,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先把人哄回家最要紧,往后的事从长计议。”

恋人之间不讲输赢,这句话触动了陆行舟。他静静坐着,回想自己跟楚然在一起之后闹过的别扭、拌过的嘴,似乎不是以暴力结束,就是以自己认输结尾。陆行舟这三个字在楚然心里究竟有没有份量,或许始终是个迷团。陆行舟这三个字等于输家,却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恋人之间不讲输赢。

“您快看”裘久骁忽然踩了脚刹车,“他在拦车,要真等上了车就不好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