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可是,这一对桌屏不是左右对称,而是上下凑成一幅的巧思。这选色用线、这构图技法……”泪眼迷蒙地,她后头就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说想见一见这绣娘。
楚家老太太也果决的很,年刚过完,就让楚鹤荣把她送到了这里。
一路上,苏如是在心理做了各种假设,万一是徒弟假死、远走他乡呢,万一是她真的被贼人伤了,然后被人掳走,受制于人呢?
心揪啊揪的,到了如今,反倒是再没有旁的想法了。大抵是人老了,便开始愿意相信世间会有奇迹了。
不多时,年掌柜过来了别院,拜见了楚鹤荣,第一句就是纳罕道“少东家如何这时候来了?”
楚鹤荣懒得同他解释,只问他“前几天传信来让你找的绣娘呢?人在何处?”
年掌柜讷讷地道“回少东家的话,那位绣娘已经寻到了。只是小的家的那逆子开罪于她,她不肯再到我们绣庄卖绣品了。是小的教子无方,还请少东家责罚。”
楚鹤荣不耐烦道“我只问你那绣娘如今人在何处,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年掌柜见他要恼,也不敢多问多说,当即就说了人在槐树村姜家。
楚鹤荣得了消息,兴冲冲地就带着年掌柜去了苏如是跟前,说已经寻到了,咱们这就出发。
年掌柜不知其中原委,也不认识苏如是,只是看楚鹤荣对她恭敬的很,便以为她是府里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嬷嬷,便出声道“少东家,这恐怕有些不妥。姜家姑娘,也就是少东家要寻的那位绣娘,今天正是她出嫁的日子……这个时辰,大概姜家姑娘正在新房里呢。”
年掌柜想的是就算楚鹤荣再看重姜桃,也不能在人洞房的时候去人家找人啊,这就不是交好了,而是故意去砸场子了。
“出嫁?”苏如是微微一愣,“那姑娘今日出嫁?”
前头年小贵去姜家赔罪不成,年掌柜就把姜桃的家世背景都打听清楚了,还亲自去了姜家一趟,只是姜家人把她挡了,说姜桃马上就要出嫁,天大的事也等她成了亲再说。年掌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便没有再去打扰。
此时年掌柜就如数家珍道“那位绣娘姓姜,如今刚满十六,是槐树村姜家三房的姑娘。她爹娘不久前意外去世了,由她祖父做主,选了白山采石场的一个苦役为夫。因着我们这的传统,家中长辈去世,要么就是百日内成婚,要么就要等三年,所以婚期就定的比较匆忙……”
苏如是越听下去,眼睛里的光就越黯淡,最终又成了从前古今无波的模样,她苦笑着叹息道“原来是这般。”
楚鹤荣虽然不知道此行的具体目的,只知道和年掌柜的找的那个绣桌屏的绣娘有关,他家老太也只交代他要好好侍奉苏如是。但看她这样,就大约也猜出那绣娘多半不是苏如是要寻的人了。
他试探着问“那咱们是等明日再去还是……”
苏如是疲惫地摇了摇头,说先不去了,又说“麻烦你了小荣。”
楚鹤荣忙道不敢。
…………
姜家这边,沈时恩在酒桌上被人喝倒了,众人想着他今日从中午到晚上也确实喝了不少了,就也没有再勉强。
萧世南眼疾手快地把他抢了出来,将他扶进了新房。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醉成这样了?”姜桃见了他们进来就立刻迎上了上去。
萧世南立刻就把他哥往姜桃那儿一推,毫不留情道“他假装的。”
姜桃根本没想到他会那么果断的撒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和沈时恩抱了个满怀。不过听说他是装醉,姜桃也立刻撒了手,退后半步。
本还准备装醉的沈时恩只能自己站稳了脚,深深地看了一眼萧世南。
萧世南心虚地笑了笑,说“不打扰你们了。”然后立刻脚下生风地溜出门去。
姜桃自顾自地坐到炕上,沈时恩也跟着坐了过去,两人隔着一个炕桌说话。
其实沈时恩也想不到这时候该说什么,只问姜桃累不累,困不困,饿不饿。
姜桃方才还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掀盖头的时候沈时恩那略显撩拨的动作,更是让她心跳紊乱了好一阵。但是现下见他比自己还局促,反倒是不紧张了,还萌生出一种恶霸调戏良家大闺女……不,是调戏良家大闺仔的快感。
良家大闺仔沈时恩眼观鼻、鼻观心,坐的板板正正,堪比课堂上的小学生,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姜桃的答复,他才抬眼去看姜桃。
姜桃已经笑得不成了,沈时恩便问她笑什么。
姜桃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又说时辰也不早了,该睡了,说着开始解自己的发髻。因为发髻梳的简单,也只插了两根银簪,很快一头乌顺如墨色锦缎的头发便披散开来,然后就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外裙的衣带……
姜桃目不转睛地看着盯着沈时恩的反应,见他先是愣了半晌,而后脸颊上起了可疑的红晕,嘴角就更是上扬的厉害。
不过等她一条外裙还没脱完,沈时恩就嚯的站起身,说他先去打水洗漱。
等他洗漱完毕回了屋,姜桃已经连妆都卸完了,嫁衣也脱了下来,只穿着中衣在镜前编辫子。
中衣并不算厚实,描绘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沈时恩瞧了又是一愣,忙挪开眼坐到了炕上。
姜桃憋笑憋得肚子都快痛了,但也不能笑出声,只能咬着嘴唇硬忍着。
沈时恩也觉得自己手脚无处安放的模样有些可笑,恰好见到床头有卷书胡乱地塞在垫被之下,他就拿了出来,想着看会儿书静静心。
没想到书是很顺利地拿到手,翻转过来一打开,却是……
他立刻想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把书扔了,又还不够,把书又给塞了回去。
“哈哈哈哈!”姜桃憋不住了,趴在梳妆台前笑得直不起腰。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特别喜欢草包美人了。真的,好看的人犯起傻来,也太可爱了!
沈时恩的脸红到了耳根后头,垂着眼睛道“夜了,睡吧。”
怎么都有种任君采撷的意味。
姜桃笑着应了一声‘好’,起身把桌上的红烛给吹了,然后摸索着上了炕。
两人肩并肩地挨在一处,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姜桃这会儿倒是又忍不住紧张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各种理论知识没少看,说到实践也是一片空白。
只是她等啊等啊,身旁的男人睡得像个服装店的模特似的笔挺,连手都没有乱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