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晔一抬眼：“什么？”

方令羽觉得他有时候很笨：“我说你还差多少？”

黎晔说不出个具体数字，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如果有人能拿得出来并且愿意借给他，那再好不过了，他并不愿意把房子低价卖掉，那是他在海市唯一的寄托，是不会有人把他赶走的容身之处。

但是……这个人是方令羽的话，黎晔还是犹豫了。

欠钱是小事，欠下的人情又该怎么还？

方令羽看黎文乐不太顺眼，长相是一方面，他从不以貌取人，他不喜欢的是黎文乐待人的态度。

尤其是对黎晔，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没家教。

“你挺疼你弟啊，为了帮他还钱房子都打算卖了。”方令羽嗤笑一声，玩笑道，“他救过你命啊？”

黎晔眼眸沉了一下，声线也有些哑：“毕竟他是我弟。”

想想也是，要是有天他出点事，估计他哥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血脉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难说清楚。方令羽就是觉得他有点太溺爱黎文乐了，好似黎文乐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一样。

这让他很不舒服。

黎晔低着头，忽然说：“我妈去世前把他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他，是我没有做到。”

他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个下午，闷热的病房里电风扇嗡嗡地转着，母亲握着弟弟的手，整日无神的眼睛里聚上了一点光，望着他道：以后你要照顾好弟弟。

他点着头，淌了满脸的泪。

这是母亲交代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直到临终，母亲都没有提一句关于他的话。

黎晔心里有恩，也有怨，而前者是远多于后者的，所以他牢牢记住了母亲的话，对黎文乐处处照顾，让他来海市读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也一应由他付，没再让老家身体不好的父亲操过心。

可他终归不能天天盯着黎文乐，黎文乐本身就游手好闲，到了大学里更成了没人管束的野马，随心所欲，等黎晔发现为时已晚。

见黎晔情绪有点低落，方令羽就没再提这事，旋即道：“这段时间房市行情不好，估计你那房子一时半会儿不好出手。你缺钱的话，我倒是可以借你。”

正好他手头刚取出来一笔闲钱，本打算用来投资的，扔到哪里不是扔，反正他不信黎晔能跑了。

但黎晔明白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他看见方令羽的目光投过来，八月的阳光一样炙热，烧得他想要逃。

黎晔跟谈生意那样，一本正经地说：“利息我可以按照比银行多一个点给你，我签借款合同，两年内还清，其他条件也可以谈。”

“我缺那点利息？”方令羽脸上是少有的认真，“黎晔，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每当方令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都会让他有种近乎难受的局促，那目光太直白太赤裸了，把所有想法都写在里面。

但他清楚这不是出于喜欢，只是个恶趣味的游戏。

他只好装傻：“我不知道。”

方令羽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挪得更近了，接着眼神中的戏谑消失，只剩下无比认真：“那好。黎晔你听清楚了，我想睡你，想跟你上chuang，现在知道了吗？”

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白说出来，黎晔脸色红一时黑一时，最后变成了没什么血色的白。他躲过方令羽的眼神，还是说：“不知道。”

方令羽觉得他倔强起来挺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为了你弟，什么都愿意做呢。”

黎晔没说话。

方令羽也不逼他：“我给你考虑的时间，我可以等，就是不知道你弟那边能等多久了，等你同意了随时联系我。”

黎晔想都没想，不带一秒犹豫的：“我不会同意。”

“那当我没说过。”方令羽耸耸肩，又回到平时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既然这里不需要我了，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站起身来，又忽然弯腰俯身，小声说，“你要愿意，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罢，他就拿起外套走了。

黎晔说得很对，任风不是好人，他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只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直到门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回响，黎晔才回了神，从桌上玻璃杯的倒映中看见自己模糊的、扭曲的脸。

接着他拿出手机，把房子价格调低了十万。

第42章

假期结束，方桐秋在办公室查看春节期间收到的邮件时，才在一堆新春祝福里看到那封险些被误删的email。

不久前他打给小叔曾任教的柏林某大学，得知在一年前方承安因身体原因已经离职了，方桐秋抱着渺茫的希望留下这个邮件，期望能收到关于方承安的哪怕一点消息。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发邮件的人自称是方承安的一位学生，并告诉他方承安虽然身体情况很差，不过尚在人世。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方桐秋即刻决定要做一趟柏林。

他让温茜订了明天的机票，温茜听起来鼻音有点重：“老板你要去柏林出差？那明天下午的会议，还有下周一跟周总的见面……”

“会议取消，见面往后推一推，下次见面我带着礼物去道歉。”

温茜又问：“回程机票要订吗？”

方桐秋想了想，他还不知道要去多久：“先不用。”

最近流感很严重，公司里到处都是咳嗽声，温茜也没忍住咳了两声，才说：“好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