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裴渡死,一点也不想。

纵使不是大人,不是夫君,却也是在她最困顿时给她庇护的,救命恩人。

她缓缓跪下,朝曾经的救命恩人磕三个头,起身离开。

从今往后,大人可于庙堂之间,尽情施展抱负,再也没有半分污点,也不会再因她而受到威胁。

而她隐于山水之间,遥祝大人,无忧无灾,妻儿和顺,一生和乐。

她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背后安静的禅房之中,僧人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

谢栀从制定好的小路下山,清圆已然背着包袱在那处候着。

“快走!”

谢栀立刻拉过她,往山下走。

清圆一脸疑惑:

“姑娘,不等世子了嘛?”

“不等了,立即出长安城!”

清圆神色茫然,但还是照做。

两人上了清圆提前雇好的马车,马车一路驶离慈恩寺,往御道上去。

离大慈恩寺越来越远,谢栀掀帘回望远处的那座山,泪湿满襟。

……

数日前,赏花宴,雷雨交加。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惨亮的白光从窗户外透进昏暗的室内,照得谢栀的脸森然一片。

她忍无可忍,扇了祁陵一巴掌,满脸涨红: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你怎么会给他下毒,你不是喜欢他吗?怪不得他身上的伤不大对劲,怪不得……”

公主看着她震惊的脸色,笑得肆意:

“没办法,自从我让人将那秋千做了手脚之后,你就将仰山台守得如铁桶一般,还告诫我如若对你下手,五郎一定不会原谅我,荔淳,这是你逼我的!我不能对你做什么,那就对他下手好了!”

“那日我让人扮做张府中人,那是裴家如今最大的政敌!裴渡遭遇刺杀,那剑上淬了蛊毒,可他只以为时张府行刺,哪里会往这头想,哈哈哈。”

谢栀无措地退后几步,回想裴渡那日回来时,只说是和人比试,不慎擦伤。

“反正你若不按我的做,他五日内必然暴毙身亡,这样,他就永远属于我了,等我活腻,就随他去了,在地下呀,长相厮守。”

第139章 绝不会再有生还之机

听到这话,谢栀心痛如绞,她愤而上前,揪住祈陵的衣领:

“他在朝堂上能力出众,他日定对大周有大作为,能救世济民!他是一个好官!他心中重家国,更甚于情爱!他不该死在你扭曲的爱里!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心,去殉一个好官!”

祈陵撒开她的手,听到大周二字,语气骤然变得尖锐:

“什么大周!大周关我什么事?这王朝早就辜负我了!十年前就为了你们的清平盛世,送我一人入乱世!”

“当初呼孜即位,侮辱我就算了,还将我的孩子关起来,我无奈写信给大周,可是我整整写了十二封,都没有回音!直到我的孩子被活活饿死!那时我才明白,我的王朝早就不要我了。”

“我暗暗发誓,他朝若得见天日,定要报复李氏皇族!”

“可那日艰难逃生,五郎又救了我,我就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能回到十年前的日子,拨乱反正,将这十年的记忆重新抹去,只要一个他而已,我就不想报仇了。”

谢栀气得哽咽:

“这些事又不是他做的!你有不满大可去找陛下,你若想要他大可直接和他说!为何这般祸害他!他一向正直,心有鸿鹄志,从未做过坏事!若说有,也只有、只有一个我而已。”

说到最后,她语气渐低,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祈陵蹲下身,注视着她的神情,语气又温柔下来,宛如毒蛇吐信:

“荔淳,如你所说,他为大周出生入死,我亦然对大周有功,我朝与前朝不同,没有驸马不得掌实权的做派,我们的结合,只会有利,你就成全我们吧?行吧?”

她撩开谢栀鬓前的乱发,细细整理。

狂风将临园的一扇未关好的窗扉吹开,猛烈的雨柱迅速卷进屋中,似沧海倾盆,打湿了窗边的榻。

祁陵公主的手从她额前落下,转而捏住她的下颚。

她话锋猛然一转,语气骤然阴沉:

“而你,你算什么?你是什么?如你所说,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污点,仅此而已!他日裴渡登朝拜相,你的事说轻了是风流韵事,若被有心人参一本,就是他作为主审官却包庇罪臣之女、徇私枉法的大罪!荔淳,你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拖累!一个污点!”

“你好意思让他为你奔波,因为这事殚精竭虑吗?你配吗?你之前不是很有骨气地说要走吗?我都替你把孩子打了,你还犹豫什么!”

屋外雨声极大,冲淡一切喧嚣,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谢栀冷漠地看着她,擦掉眼泪,提裙站起身:

“我才不会做他的污点,他的隐患!好,我走,不过你要保证,你会给大人解毒,并且此生不再对他用这种手段。”

“当然,离开西戎时,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带了这一个噬心蛊,没想到会用在他身上,往后就算是想用,也没有了。”

祁陵公主面露得逞,语气也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