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1 / 1)

守城城防军死守,京都三大营严阵以待。黑夜中军队快速走过,脚步声震震,仿佛地面都随之颤动。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无人安睡。城外人群嘶吼怒叫,城内寂静无声,明显的对比,更是让人感觉沉重压抑。

叛乱很快被镇压,但人民的怒火已经被激起。天灾可怖,人祸连连,河安府及周边受难的地方由于赈灾银两的不到位,官员又不作为,甚至为了一年税赋,变本加厉的苛待当地百姓,导致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地方民声无法上达天听,然而京都流民为生存却被镇压的消息传了下来。各府百姓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一听京都遭遇,犹如火上浇油。河安绿林义愤填膺,怒斥皇帝昏庸无为,纵容狗官横行。民无饱暖,君何为圣?!

绿林起义,高举旗帜誓为民讨道,与君偕亡!

河安府绿林造反,当朝震撼!

隐瞒了一年之久的赈灾银两丢失一案,终于东窗事发。穆文帝震怒,一天连下三道圣旨,传令兵八百里加急,火速赶至河安府:一旨命令河安府总兵王常安火速镇压起义军;二旨将河安巡抚郑维均收监关押,即刻送京受审;三旨派巡按御史萧之安开仓放粮,彻查银两失踪案,同时命工部修复水利,重铸堤坝。

小皇帝下完这三道圣旨,下意识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赵长渊。他正要细问京都城外流民暴|乱一事,外面却一声高呼

“陛下,边境漯城告急!”

传令将士奔进朝堂,他浑身脏污,血染盔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亦是遍布干涸的血迹。他重重跪倒,额头磕地,整个脊背仿佛被压弯。

朝堂肃然,百官看到他的模样惊骇不已。穆文帝瞳孔骤然紧缩,汗毛直立,后背发凉。

传令将士狠狠闭眼,怆然出声,颤抖的声音响彻大殿,说出的内容叫所有人遍体生寒。

“圣上,半月前漯城城破……西夷蛮族,屠我满城……”

“二十万百姓,十万将士,无人生还……”

“秦将军战死城门……末将冒死逃脱,前来传令。”

传令将士死死忍住的泪水砸到冰凉的地面,他哽咽破碎,泣音颤颤。

“……圣上,城里全是大宣百姓的尸体,秦将军和守城将士的人头被挂在城墙……漯城、漯城河里流满了我大宣百姓的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101章【101】 ·

大宣朝与西夷接壤, 边境有两处要塞,一为焚河,二为漯城。

焚河地段大开大合, 四周全是沙漠,易攻难守, 但因有赵长渊亲兵驻扎, 守城将士皆为他麾下精锐,西夷蛮族忌惮他威名,从来没在他手底下讨到好,对于焚河, 他们哪怕再虎视眈眈, 也绝不敢冒险奇袭。

与焚河不同, 位于西边的漯城背靠琅琊山山脉,山顶常年冰雪覆盖,山脊林地地形复杂。高山陡峭, 瘴气缭绕, 除了生活在里面的野兽,活人人迹罕至,没有人会进山挑战生存的极限。漯城另外两侧环水, 面向草原, 城防布置周密, 近年来又有镇远将军秦放镇守,按理来说,漯城易守难攻,怎么会那么快被西夷攻下, 甚至短时间内被屠城。

赵长渊微微皱眉,继续听传令将士说下去。

传令将士的声音平静了些, 他嘶哑着说:“……半月前西夷人骑兵夜袭漯城,秦将军带兵守城,逼退了西夷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西夷步兵竟然绕开草原,翻过琅琊山天险,从山后突然出现在城里。前方骑兵牵制,秦将军知道消息时已经晚了,翻山来的西夷蛮子见人就杀,他们连婴孩都放过……城内城外都有蛮人,秦将军两面被围,将士们扛不住……”

城中百姓酣睡,死神却悄然逼近。寥寥几句,已经足够让人联想到西夷入城后惊心动魄、且又绝望的场面。

穆文帝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中,却觉得浑身冰冷。

二十万百姓,十万将士埋骨漯城,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没了。

三十万,这是一个庞大到无比心惊的数字。

他完全不敢深想,漯城成了何种人间惨相。

穆文帝僵硬地坐着,脑子里杂乱无序。他呆愣地望着传令将士。就在这时,满堂寂静中,赵长渊出声问道:“漯城破,秦将军战死,西夷人可有往内陆继续的趋势?”

传令将士一愣,看到是赵长渊在问话,连忙道:“秦将军战死前曾传消息去往附近城池,后来焚河常远副将最先率军支援,将西夷人打退了。其余城池已有准备,城中戒严,加强了巡防。”

赵长渊又问:“西夷翻山之前,你们可有感觉到西夷族的异动?”

“不曾。西夷人来得突然,山上虽有布防,但因多年从无一人能越过积雪和陡峰,所以城防不如城墙上布置的那般精密周全。加上他们进城时是在夜里,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在前方城头……”传令将士的叙述慢了下来,他拧紧眉头,“不过西夷人似乎对漯城城内结构很熟悉……他们进来的速度着实很快……”

赵长渊敛眸不语。秦放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兵,以前跟着他父亲冲锋陷阵,作战经验丰富。后来与他一起并肩作战了两年,他对于秦放带兵打仗的能力是很欣赏的。而且秦放与他共事时,提及过翻越漯城琅琊山的可能性。他那么有前瞻性的人,不可能毫无防备。

赵长渊若有所思,不再问话,大殿里阒静无声。

穆文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赵长渊的身上。

皇叔这两年行事低调,已经很少参与军中事务。他几乎都快忘了,赵长渊在西夷族中是有“活阎王”称号的,他有多大的本事,自己一清二楚。

穆文帝自以为在慌乱中抓到了一丝头绪,顺着往下捋,想着自己才坐稳皇位几年,怎么就冒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绿林刚起义,边境就不稳,时机撞得过于巧合,赵长渊又对西夷那么熟悉……

他下意识观察赵长渊,却见他面色淡然,屠城的消息没有让他掀起任何波澜,平静的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穆文帝心重重一跳,脑子里盘旋多年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如果一切不是巧合的话,会不会是……会不会是……这么多年了,皇叔忍了那么多年了……

穆文帝要紧了牙关,死命憋住要质问他的冲动。

皇帝一直没出声,下面的官员频频往上瞄。

一城被屠,西夷是完全不把大宣放在眼里,有点血性的大宣百姓,谁都无法容忍外族这般肆意践踏我朝人民。官员们乍一听完漯城的事情无不气愤无比,他们甚至都做好了皇帝会派兵出征的打算。只是眼下,小皇帝却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这让底下的官员揣测纷纷,然后若有所思的,朝赵长渊投去复杂的一眼。

内忧外患,小皇帝怕是不好选择了。

极度的安静过后,随之响起了交头接耳的说话声。

文臣以李显文为首,他们眼瞧着首辅大人立在前头未置一词,他们止了细谈声,低下头,互相对视了眼,不约而同地垂下目光。

而另一头的武将早就按捺不住,一个个列位而出,主动请缨,陈词激昂,誓要出征,为漯城百姓、为秦将军,以及为所有将士报仇雪恨,好叫西夷蛮族知晓大宣不可欺。

武将愤慨激越,他们却没注意到穆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

李显文位于百官之首,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他撩起眼皮朝上看了皇帝一眼,而后慢慢垂下视线,看着传令将士,神情仿若悲天悯人的庙堂古佛。

穆文帝一眼眼扫过去,跳出来说话的全是摄政王的人,他倏地感到一阵心慌与烦躁,骤然喝道:“够了,不要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