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这么点?那怎么会醉成这样?”
“因为他菜。”
来到包厢里,门一关,谢星熠仿佛隐约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私密的空间,费力将沉甸甸的脑袋抬起来,左右张望一番,伸出胳膊,一把圈住嘉鱼的腰,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放手。”她一边朝沙发走,一边掰他胳膊。
谢星熠牛皮糖般黏着她,她走一步,他就紧跟着走一步,像她的背后灵,嘴里含糊不清抗议:“不要。”
平时内敛的人喝醉以后却一反常态的外放,嘉鱼才刚在沙发上坐下,他立刻乖觉地躺到她大腿上,脸颊埋进她柔软的腹部,像狗狗一样来回蹭了蹭,哼唧着评价道:“软软的香香的……”
“……”
“我好喜欢你。”
这是他喝醉酒后第六次说喜欢她,嘉鱼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冷嗤一声,反问道:“是吗?”她可担待不起这对父子的喜欢。
“是。”他点点头,一脸认真。
“那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她脸上的不耐烦褪去,骤然换了副面孔,笑得比天使还甜,却又莫名透着股阴森。
谢星熠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但还是点点头,说:“对。”
话音刚落,脸上一痛,是她毫无预兆给了他一巴掌。他愣了五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反应,用舌尖顶了顶肿起来的右脸,呆呆地说:“就算你打我,我也喜欢你。”
她哈哈笑起来,抬起修长的腿,用高跟鞋踩住他的胸膛,脚趾翘起,恶意地用尖细的鞋跟反复研磨他胸口处的肌肤,嘴里笑着调侃:“你怎么这么变态呀?”
鞋跟穿透夏季薄薄的衣服,碾磨在他的胸膛上,很快将那块地方压出了几许血印,他疼得唇色惨白,却只是轻轻捧着她的脚踝,一本正经为自己声辩:“我……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自己的亲姐姐还不够变态吗?”
“我……”
好吧,他说不过她了。
谢星熠低落地垂下视线。
“行了。”她收回脚,稍微俯身,拿起地上的啤酒扔给他,“喜欢我就再喝一瓶,我可不喜欢没酒量的男人。”
“哦。”他接过来,自己试着用牙齿咬了咬瓶盖,咬得上面都是口水也没咬开,只好双手递还给嘉鱼,“你帮我开。”
“……”
她扯了扯嘴角,接过啤酒瓶,在桌台边缘磕开了。
一瓶啤酒下肚,谢星熠感觉自己看东西都有了重影,嘉鱼由一个分裂成两个,又从两个合并成一个,最后稳定在一点五个。一点五个嘉鱼托着下颌朝他温柔地笑。她又递给他一罐开好的啤酒,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样不对,难道她想把他灌死?可大脑已经丧失了思考功能,他浑浑噩噩想着,能在她身边喝酒喝到死也不错,就算她给的是毒药又怎么了?
于是继续喝。
一瓶续一瓶。
喝到最后,他唯一剩下的感受只有头疼和想吐。晕死过去的前一瞬,他看到她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拿脚踢他,像在跟他说话,也像自言自语:“好无聊呀,你说爸爸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她竖起一根食指,举到他失焦的眼睛前,笑得神秘又甜美,“好戏该选在黄金八点档,我就赌他会在八点前赶到好了。”
她问他:“你呢?”
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谢斯礼永远不要赶来,希望
哪怕只有此刻也好,她能有一个瞬间属于他。
0074 74 疯狂
“谢总,就是这了,包厢也查到了,是207号房。”
车辆缓缓停在一家中高档的私人会所前,来之前林特助特意查了资料,得知这家会所正在举办假面舞会,人员往来复杂,且会所老板和谢家并无关联,贸然闯入势必会引人耳目。他看出自家上司仍将小姐离家出走的事归类为家事的范畴,不想扩大影响,于是贴心地备上了一副面具。
金属质感的银白色面具像月球的地表,反射出冷凝的光辉,罩住男人漂亮的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色泽浅淡的薄唇。林特助心有戚戚,预感到小姐这次也许真的要倒霉了,因为他从谢斯礼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比面具更冷的氛围。
“你带人在外面守着。”他那不苟言笑的上司如是交代。
“好。”林特助应得卑微,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目送谢斯礼打开车门,朝会所里走去。
**
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新潮的摇滚乐聒噪地填满整个宴会厅。
虽然所有赴宴者都戴着面具,但服装与气度骗不了人,聪明的投机者总能凭借细节精准识别出人群中的富贵者,一路走来,谢斯礼收获了不少搭讪。他没有接话,也没有为任何人驻足。
陈岚比他晚婚晚育,半年前妻子才诞下第一胎。是个女儿,陈岚宝贝得命根子似的,闲暇时朋友间聚会,每隔一小时就要打一次视频电话回家,看看女儿有没有想爸爸。大家或者拿他取笑,或者骂他夸张,他总说:“你们不懂,小孩是父母的命,也是父母的报应。”
谢斯礼确实不懂,他没有陈岚那样丰富的父爱,自然也没有由爱生恨的困扰。他在其他方面无不担得起一句天才的夸赞,唯独在家庭上表现得像个无可救药的差生,直到现在才模糊地理解了后半句。
报应是无法抗拒也无法处理的命运,是他不得不摆脱自我的身份,以父亲的视角看待问题。
音乐与酒精催生了暧昧,人人说话都披上一层浮荡的轻佻,红男绿女的搭讪显得廉价又充满生机,假如是十八岁,他承认自己并不特别反感这样廉价的热情。可他三十来岁。一旦从父亲的角度出发,想到嘉鱼和谢星熠说不定正藏在某个角落纸醉金迷,他唯一能想起的词只有报应。
报应乘以二,终于在今天降临。
女侍应生站在207包厢前望风,胸前的工作牌印着小智二字,右半张脸有灼伤的痕迹,伤疤早已痊愈,伤口却无法长齐,肉挤在一起,比月球表面还要崎岖。看到他径直要朝包厢里去,她伸出瘦骨伶仃的胳臂,惊惶地阻止:“先生,这间有人了,您不能……”
“让开。”
他只是朝她斜来一眼,她便吓得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