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若是再爆出些要紧事来,触及了陛下的逆鳞,失了圣心,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宫岚岫见他信心十足的笑容,想来是已有了头绪和对策。他无奈叹了口气,心想各自有各自的奔头,他苦心筹谋亦是为了他哥哥安危,他费力策划更是为了访仙的仕途平顺。

他又絮絮道起从前与钱衍的往事来,言语之间不失万千感慨:“诚然我与钱衍相识得早,年少时也一道玩耍。那时他出落得模样也好,虽是淘气却属实是个端正的。也不知怎的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各怀心事,对酌也心不在焉。

71、开始

到了晚间,霍子戚归家,打发了人去昙花庵送了东西,自己便早早睡下了。

彼时颜幼清正在挑灯夜读,叶锦书借着那两张烛火在一旁绣荷包。

颜幼清搁笔,稍事休息,见他作业做得认真,掩嘴轻笑道:“赵大夫许久不给你布置任务了,你这番勤快又做给谁看?”

叶锦书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颜幼清又道:“怕是真情所致。一针一线都藏着真心真意呢。霍大人收到了,怕是高兴得要上天了呢。”

叶锦书将针往荷包上一扎,故意嫌弃似地往桌上一扔,略有些心虚地低声道:“谁说我要送给他了。”

颜幼清拾起那荷包,抚了抚上头花纹的雏形,恍然间双眼含泪了起来,嗓音也有些颤抖:“这鸳鸯都绣起来了,还嘴硬说不是那。”

叶锦书死不承认:“那,那那是鸭子。”

颜幼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着那小巧的荷包在他面前左右摇晃,戏谑道:“原是两只公鸭子呀。应景,应景。”

叶锦书一把抢过,又啐他:“先生何苦在这儿日夜苦读,不如找个月老庙去做月老吧,香火钱有你受的。”

颜幼清只是笑,只是笑着笑着又沉寂了下来,双手搭在桌沿,埋着头,火光在他双眼下映出一片浅浅的青弧。

许久他才哑着嗓子道:“月老自己分明也是孤身一人却情愿为世人牵线,想来真是极伟大的人物了。”

叶锦书知道他又陷入失情失落之中无法自拔。这些日子总是这般,白日里还好端端的,有说有笑。

也不知怎的,一到了夜里,入了三更,倘或不睡便是这幅惨淡落寞的光景,严重时还要哭上一场才肯罢休。

叶锦书想到此事不免头疼,又不得任他钻牛角尖,恐他伤了心,翌日起不来身,只得与他开解。他问:“你有想过报复他吗?”

颜幼清揉了揉双眼,泪眼朦胧地惊望着他:“报复?为什么要报复他?”

叶锦书挑眉,不怀好意地道:“他抛弃了你啊。他将你赶出家门,又将你圈禁起来。在你痛苦不堪时,他兴许正和别人快活。全然不顾你的死活。”

颜幼清十指用力蜷起,指甲刮过粗糙的桌面发出了尖锐的噪声。他呆呆地怔忪起来,不言语了。

恰好听松来送东西了。除了替自家少爷转交宫少爷的那份给颜幼清,他还带了叶锦书的那份。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这样,宫岚岫请求转交给颜幼清什么,霍子戚总会备一份一模一样的给叶锦书。一来杜绝误会,而来也是借机献个殷勤。

叶锦书去开门时明显感受到一股寒风,听松搓着手拎着包袱进门,将两只大小相似,花纹不同的包袱分别递给二人后说:“这是少爷让送来的棉衣与吃食。如今儿快进冬月了,天儿也越发冷了。两位爷还是得好好保养身子,别叫冷风扑着了。

受了冻发了病就不好了。尤其是颜先生,来年会试在即,万不可出现差错。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打发人来取,都不妨事的。”

颜幼清给他这一番关心问候说得有些讪,低着头看了眼叶锦书手中的包袱,不好意思地道:“多谢霍大人了。回回还得顾及着我,其实无需多费心。”

听松和善地道:“先生说的哪里话。若是先生将来高中状元,我们也跟着沾光不是。先生只管安心地在这儿住着,才是对我们的恩赐了。”

颜幼清脸皮薄,被说得面红耳赤,直呼言重。

叶锦书闻言笑哼了一声,戏谑道:“瞧瞧,听松这嘴皮子油嘴滑舌,跟他主子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知道的是主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俩呢。”

听松讪讪地挠了挠头,“小郎君,你可别笑话小的了。小的哪里敢跟少爷称兄道弟的。”

叶锦书直笑说:“你这机灵劲儿,是你主子高攀你。”

“哈哈哈。”众人大笑。

昙花庵中许久没有传来这样此起彼伏的笑声了。

岁月如同白驹过隙,冬月降临,连日来霜雪漫天飞舞。霍子戚时常借着送碳的时机来昙花庵坐上一坐,三人或围着炭盆烤火聊天,或一张桌子吃饭,一时兴起也作些酒令玩耍。

颜幼清总是头一个下场,醉昏昏地自己摸去床上睡了。剩了霍子戚与叶锦书交杯对酌。

霍子戚有心事悬而未决并不十分畅快,叶锦书则心知他心中所愁,想替他排解,却也不知该从何谈起,只说:“今年过年你往哪儿去?”

霍子戚放下酒杯看着他说:“自然是同你一起。”

叶锦书低眉一笑,端起酒杯望了眼窗外窗外呼啸的风雪,白茫茫一片陡然让他回忆起去年这时他因郭沛跌落燕夕石峰下。

他握了握胸前的白玉平安扣,又望了望眼前目光涣散的人。

想必他当时定也是去寻过他的,否则这平安扣不会辗转进入他手中。

不曾想这陆陆续续又过去了一年。他忽然道:“去年过年你还同你哥哥一起呢吧,今年怕是难相聚了。”

霍子戚托腮,看着他有气无力地叹了一气:“哥哥这一年倒是常来书信报平安,可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若是能让哥哥早日回来就好了。”

叶锦书眼中飞快闪过一轮精光,心里有了主意。他向霍子戚招了招手:“你坐我身边来,我有话与你说。”霍子戚乖乖照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附耳过去。

叶锦书揪住他的耳朵,事前警告道:“我这话说了,你听了,若被人知道了。恐怕……不,是一定会有杀身之祸。”

叶锦书就像一本高深莫测的书籍,他了解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且个个为真。

能让他如此郑重显然他即将要说的话非同小可。霍子戚神色不觉一凛,警觉地望住他异常认真的容颜:“你说,我绝不外传。”

叶锦书这才在他耳边小声地传递起来。虽然他嗓音压得低,可霍子戚还是将那字字带血的句子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神情从起初的隆重慢慢变得匪夷所思,最后只剩下惊怖在脸上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