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宫岚岫向他伸出手,将脑袋埋在他的臂弯里,无声啜泣起来。

泉生低下头,哭笑不得地道:“少爷,煎熬了那么久,憋了那么久的心里话一通说出来,或许您心里也能好受些了。”

宫岚岫泪眼婆娑地望向他,胸口堵着的抑郁之气确实消解了不少。这些日子他被折磨地太苦了,太苦了。

泉生满含希望地道:“少爷,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重新做回以前的那个知书达理,温柔谦和的宫少爷吧。”

宫岚岫摇头苦笑一声:“访仙都不在了,做不做的还有什么要紧呢。”

“他还没死!还好端端活着呢。”一道清亮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宫岚岫怔住了,一时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他来不及去考虑眼下的情形。他霍地站了起来,掀开那具尸身上覆盖的白布。

是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人,只是身上穿着颜幼清的衣衫。

他只觉得惊喜来得过于突然,一颗心高悬空中迟迟下不来,只想立即飞奔去碧缘寺,将那里头的大佛挨个儿拜上一遍,感恩他们的垂怜。

片刻后他才发觉不对,警觉地望向门口。泉生也即刻挡在宫岚岫身前,瞪着门外那人的身影。

霍子戚打开了义庄大门,提着一盏灯笼漏夜登场。

61、营救

宫岚岫错愕地望着门口熟悉的面孔。无论是谁,撞破了他的真面目,他都无可辩驳。

但显然并非只有霍子戚只身前来,他的身边还有一人正背靠在外墙上沉思。他祈求不是他担心的那个人。

不知怎的,叶锦书心情有些沉重。或许是因为宫岚岫这番感人肺腑的剖白触动了他的愁肠,让他感慨良多。

一直以来,他坚信爱情就是占有,争夺,不择手段。可宫岚岫为了颜幼清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将他拱手送走,只为了让能让他实现抱负,高中状元。

这世间真有这般不求回报的爱吗?

他是活菩萨吗?

叶锦书嗤笑一声,不知是在讥讽旁人还是嘲弄自己。他站直了身子,转身与门内的宫岚岫打了声招呼:“宫少爷,好久不见,我来向你报仇了。”

宫岚岫惊愕不减半分,但好在不是他猜测的那个人。他略略放松心弦后,鬓边的脉搏立即开始突突狂跳,如何都按捺不住。

他咬紧了牙关,对抗着脑袋里那一股股倾泻下来的痛楚,许久之后,他貌似释然地叹了一气:“你们想怎样?”

霍子戚扫了扫周遭,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可显然这事儿要说上一夜也不为过。他朝他昂了昂首:“换个地方说话吧。”

宫岚岫并未挣扎着拒绝,意外地十分配合。他迈着虚脱的步伐走到门前,对二人说:“走吧。”

泉生在后高呼:“少爷!”

霍子戚十分大度地对他道:“你若愿意,来为你少爷赶车吧。”

三人陆续出了义庄。泉生将那棺材阖上后也快步跟上了。

四人决意前往郊外的荷风院叙事。三人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宫岚岫坐在主位上。反倒是车主霍子戚与叶锦书相对,各坐一侧。

唯泉生一人在外夜赶马车。一串串橐橐的马蹄声在岑寂的夜晚尤其清脆,听来意外的舒畅。

叶锦书靠在马车左侧,双臂盘绕与胸前,静静地闭目养神。

宫岚岫打量了他几眼,几度欲言又止。他却好似脑门上长眼似地突然说:“无需问,他很好。”

宫岚岫一面诧异他的料事如神,一面又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我不会让你见他。”叶锦书睁眼,看着他补充道。

“为什么!我要见他,现在就要!放我下车!”宫岚岫脸色铁青,口气也生硬如铁。

泉生在外听到宫岚岫的叫喊声,心里头不大是滋味。脑海里闪过一个主意,若是趁他们不注意,调转方向回宫府,来个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岂非化险为夷。

只是才当他飘过这心思,便听见里头传来两声机械枢纽摩擦的声响。

叶锦书与霍子戚齐齐举起一把手铳。一个指着宫岚岫的脑门儿,一个对准了他的心脏,皆是要害。

宫岚岫目光来回扫视他左右两边的狠角色,不免又多了几分谨慎。

叶锦书发话了:“你的访仙在我手里,别想着逃跑。”

一刻钟前宫岚岫在义庄的一番深切剖白已让这两人全然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任何情况下,提及颜幼清的安慰都会让他迅速举手投降。他立即打消了气焰,以求安抚这两人波动的情绪。

泉生在外也是敢怒不敢言,想来这二人决定要去荷风院,这个宫家的地盘谈话显然是拿住了先生的性命,底气十足地来要挟少爷。

瓮中捉鳖怕也是两败俱伤。遂不敢再有什么歪念头,只一心赶马了。

“你不必气馁,并非是我不让你见他。而是他不想见你。”叶锦书又说。

宫岚岫眼中飞速闪过受伤与惭愧的情绪。他来回摆弄双腕上的银镯,终于问到了事情的关键:“我将他看得那样牢,你们究竟是怎么将他劫走的?”

这事儿要细究起来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了的。事情要追溯至一月前。

叶锦书在湖边与颜幼清小谈一番后,颜幼清似乎也领会到了其中含义。

他有意配合,于是每日清晨早起一刻钟在院中慢跑,实则是为了去到后厨,在叶锦书将菜送到角门再由伙夫们搬入厨房后,查看当天所送来的蔬菜中是否有青菜。

若是有,那那筐青菜中必然有一颗苋菜。当然无人会去怀疑为何青菜中混进了一颗苋菜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而颜幼清为的就是拿走那颗于菜叶上写了暗语的苋菜。

苋菜叶的中心部分呈现红褐色,故而叶锦书每回书写前都会在墨汁中兑上少量的朱砂,尽量使墨色与叶色相近。若非有心观察,极难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