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众揭穿这京州第一美男子竟是个胸无点墨的蠢货,得多杀他的锐气啊。
故而钱衍越想越来劲儿,非要他将他的随笔公之于众。他面上笑道:“霍掌官谦虚了。你久负盛名,这文采上定也是卓然超群。况且今日诗社初立,你竟就要驳我的面子?我也是替大家说一嘴,谁人不想品一品霍掌官的诗词。”
说罢,趁着霍子戚神思松懈,刷的就抢了过来。急速展开一瞧,脸色瞬变。
众人好奇他究竟瞧见了什么,纷纷出言请他朗诵。
钱衍眸子抬起,犀利地盯着霍子戚略显局促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读道:“望夫成石,盼夫若柳。妾在此地,但候佳期非梦,长长久久。”
“哈哈哈,这是谁给咱们霍掌官写的情话啊?”
钱衍拍打着霍子戚的肩膀,放声大笑,“怪不得你扭扭捏捏地不肯示人,原是正当情浓啊。”
众人哗然,有惊亦有喜。男子喜多,霍子戚心有所属,城中姑娘的芳心自可消停些。女子愁多,暗叹自己再没了机会去争取一番。
霍子戚羞赧地挠了挠头,将情书从钱衍手中夺回,好好珍藏了起来。
待钱衍离去,他才向远处的叶锦书微微颔首,表示危机化解。
59、引君
京郊如此热闹,最忧心的不过宫岚岫了。他为自己画地为牢,困在宫家府邸内。
深知钱衍居心叵测,却也是鞭长莫及。本想着荷风院地处偏僻,无人问津,该是绝好的藏人之地,却不知为何忽然成了郊游热点。
一想那些聒噪的众群与他的访仙不过一墙之隔,他在家中便如坐针毡。
好在荷风院的管事每日早中晚细致入微地向他禀告颜幼清的情况。
从几时起身到几时入睡,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
宫岚岫每日仅靠这些信息来安度生活。若是哪一日出了些异样之事,他便是心惊胆战,惶惶终日。
好在这些讯息所述的情况越发明朗起来。管事说他日渐开朗,逐渐抛却郁郁之态,饭也进得香了起来。
甚至每日还会早一刻钟起身,做些强身健体的运动。宫岚岫心也慢慢平和下来,只要他日复一日这般心情积极,捱到来年二月会试,他与他皆可彻底放下心来了。
他也能彻底放他自由了。
只是这良好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管事便送信来说:这几日郊外来客众多,时常有人来叩荷风院的门。奴才们大门紧闭,并未放任何人进出,却仍是有人趁其不备,翻入院墙内。
好在被奴才捉住,连忙赶了出去。虽先生不曾在人前露相,可奴才听着门外那些郊游踏青的公子们似乎知道些什么。
钱小将军甚至当众谈及先生的名号,说是总要找到他睹一睹他的尊容。
宫岚岫阅毕,眉头紧锁。怪不得钱衍这几日总流连郊外,显然是查到了蛛丝马迹。
或许他已经知晓访仙就在荷风院中了。他当机立断,找来泉生吩咐人暗中盯住钱衍动向,一旦有异样立即来报。
泉生才接下命令,门外便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名仆从,跪下就说:“不好了,少爷。先生他,他不见了!”
宫岚岫噌地站了起来,目眦欲裂地高呼:“什么!”随即便像被雷劈了似的,呆在了那儿。
泉生亦是满脸惊赫,他对那仆人说:“派人去找了吗?”
仆人点头如捣蒜:“一发现,管事便立即叫人去寻了。小的则来向少爷禀报。”
“行了,你下去吧。”泉生将他打发走了。
宫岚岫这才惝怳跌坐下,他忙扯住泉生的双臂,惊慌又焦急地念叨:“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没有他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泉生连忙安抚他:“少爷,您放心,小的一定会找到先生的。您别乱了阵脚。”
宫岚岫连连点头:“快,把家里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都去找,都去找。”他魂不守舍地样子当真有几分疯癫,说话间眼眶已经通红。泉生不忍,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快步下去替他安排妥当。
云爱河默然地站在房内观门外情景,抚然自视地摇了摇头,只觉凄凉。
荷风院那处已是乱作一团,十几号仆从纷纷出动。在方圆百里之内四处搜寻。
因着主子逃脱,奴才失职,牵扯到自身性命安危,故而不敢不尽心寻找。
自然他们也没放过昙花庵。荷风院与昙花庵有合作在前,叶锦书也算是半个知情人士,是而管事也并未对叶锦书有所保留,见着他的面便询问是否知晓颜幼清的踪迹。
叶锦书眼底涌动着诧异的情绪:“丢了?何时不见的。”
管家懊悔道:“天擦黑的时候,去湖边略坐了会儿,眨眼就不见了。”
叶锦书眉头深锁:“凭空消失?不是向来都有扈从跟随的吗?”
管家气急,拍着大腿直吆喝:“谁说不是呢。前一刻还搁眼前坐着,一个晃神人就没影儿了。难不成他真是下凡的活神仙,转个圈儿就上天了?”他无奈地说了句玩笑话,摇头不止。
叶锦书摩挲着下颚,思索道:“扈从怎么说的?”
管家说:“说是入了秋天黑得快了些,往日里同一时辰,今儿就黑得不成样子了,遂是也没怎么瞧真切。谁知道……”
叶锦书叹了口气:“若是自己走得便也罢了,万一是被人掳走了,那才糟糕呢。”
管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赞同道:“小郎君说得有理啊!这几日京郊便是极度不得安分。不瞒你说,前些天晚上就有小贼偷进了院门,叫我拿住给赶了出去。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禀报这一情况,许是那天的小贼干的,偏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背了黑锅。”他自行分析一番,忙蹬着两腿赶了回去。
叶锦书泰然地抖了抖衣摆下湿漉漉的裤腿,走去草榻替换了干净的衣裤这才转至案旁,提笔写道:
夫君子戚亲启:娇儿贪玩,于傍晚时分丢于湖畔。妾心急如焚,四处寻觅未果,恐生多余事端,未敢公之于众。
心怕歹人强掳,性命堪忧,故而修书一封告知夫君,在外托人协助,于内主持大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笔撂,唤来信鸽,将纸条卷成筒状塞入爪囊中,向上一抛送鸽子飞入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