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间的牢房里,鹰钩鼻,虎背熊腰的壮汉被牢牢绑在刑架,身着的囚服被破了数十道口子,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好肉。

此人正式峰岩寨的三当家,姚大榜。

许是知晓自己下了大狱,轻易逃不出,于是认了命般地垂着脑袋,任他们鞭打,断指,丝毫不松口。

陆承抵达牢房时,杜远刚抽完一顿,累得喘气如牛,刑架上的人嚎啕大哭,泪水掉面上的血水血痕。

听见脚步声,杜远回头:“头儿,还是不肯招。”

陆承面无表情,峰岩寨子的山匪大多身上背着许多条人命官司,是罪大恶极之徒,姚大榜心知自己活不了命,只要自己不松口,尚能苟延残喘几日,一旦开口招供,便没了利用价值,只剩下死路一条:

“你以为不松口,我便查不到你们将那批财宝藏在何处,你那个姘头熬不住刑罚,已经招了,现在只要找到钥匙,你若主动交代,饶你痛快死去。”

姚大榜狠狠吐一口唾沫:“有本事你打死老子,老子不会告诉你钥匙在哪。”

陆承急急后退两步,那口唾沫差点擦着他的衣摆,立时面色黑沉沉,同下属交代:“继续,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杜远着实累,把长鞭交给同僚,跟上陆承走出大狱的脚步:“头儿,姚大榜同伙交代的住处,还有他相好的住处都一寸寸搜查过,连地砖也翘起来翻看,就是找不到钥匙。不知道这个姚大榜藏在哪里了,这下子怎么办?”

陆承脚步滞住:“有一个地方,还没搜过。”

接下来,陆承带人到春风楼搜查。

甫一进入,那股充斥着甜腻的脂粉味儿,叫他蹙了蹙眉。

楼里的花娘子早就听说过陆捕头的威名,传言他神采英拔、颜丹鬓绿,今日一见,花娘子们纷纷捂着帕子,羞红了脸颊。

这般年貌的男子,可惜是个朽木疙瘩,若能春风一度,这辈子也值当了。

菊棠一贯是个大胆的,非但不怕,反而扭着细腰上前,欲调戏一二,逗逗这群未经人事的嫩瓜秧子们。

陆承斜来个眼角,菊棠的双腿钉在原地,不敢造次,又不甘地一甩丝帕:“真是不解风情。”

竹音心头砰砰直跳,是他。

见那人蹙眉不展,心尖儿凉了半截,这般出众人物,远远瞧上一眼,便心满意足,怎敢肖想?

一盏茶的功夫,杜远带队在梅嫣房里和大堂搜寻,又逐一盘问了春风楼里的花娘子、仆妇和丫鬟,一无所获。

陆承靠着凭几:“似乎少了两个人。”

花妈妈一拍大腿,刚才光顾着被衙门的人吓坏了,经提醒才想起:“梅嫣和宋荔两个丫头出门逛街去了,好像是要去东市的成衣铺子,我这就派人去找她们。”

陆承起身:“不必,我自去寻她们。”

东市。

宋荔和梅嫣逛了许久,终于来到仆妇口中物美价廉的成衣铺子。

她给自己和干娘各买一套衣裙,不拘样式,只要料子贴身舒服就行,两套成衣共花费118文。

为了少几文钱,宋荔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让掌柜给了个优惠价。

拿着两套包好的衣服出门,办好了心事,宋荔心下微松。

身旁梅嫣见她待自己与往常一般无二,忍不住问:“宋荔姐姐,你真的不嫌弃我吗?那日服侍了赵员外后,我用澡豆洗了几桶热水,恨不得把身上的皮子搓烂,我觉得我脏,比烂泥都不如。”

“别这么想,我听过一句话,说“女子的贞洁不在罗群之下”。”宋荔望着面前的少女,稍显稚嫩的面庞,像一颗青涩的果子,像她这样的年纪,在她们的时代还只是个初中生,正是享受父母宠爱、衣食无忧,天真烂漫的年华。

梅嫣跟宋荔表妹的年纪相仿,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表妹。

她看向梅嫣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巧儿,错不在你,是世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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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带人赶到时,无意听见两人的对话。

他回头使了个眼神,杜远便明白刚才听到的话,要全部烂在肚子里。

梅嫣仿若被一道雷电劈中,心中震撼,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宋荔非但不嫌她脏,还会像以前一样喊她巧儿。

这样的发现,让梅嫣心中激荡,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出去。

余光发现有人朝她们靠近了来,望见对方一行人着巡捕服,梅嫣忙用眼神示意。

宋荔不解,顺着梅嫣的视线,对上一双透亮的乌眸,眼中似有一闪而过未来得及收敛的情绪。

陆承的视线在她面上定格了瞬,移至身侧的梅嫣:“那日姚大榜与你在房中可有异样举止,或是给了你什么?”

这话一出,梅嫣小脸白惨惨。

恩客和粉头同在一间房内,就算梅嫣辩解自己和姚大榜还没发生什么,恐怕也无人听信。

她是个风尘女子,按理说早已认命,这时候不该矫情,可偏偏梅嫣羞耻得浑身发抖。

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不留情面诘问,仿佛周围的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见梅嫣脸色不好,宋荔显然跟她想到了,于是轻轻握住对方冰凉的手,鼓足了勇气:“梅嫣与姚大榜并不认识,敢问陆捕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陆承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两人牵着的手,隐隐有将对方护在身后的架势。

心里纳罕,她不是很怕他吗,竟会为了别人出头?

她的声音清晰如溪水轻击石壁,陆承觉得很是悦耳,刻意柔和了面部线条:“我的下属们将姚大榜身上和住处搜了个遍,发现丢失了一物,与案情有关,必须寻到。”

原来是这样啊,宋荔提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看向梅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