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段缨络挪揄地笑,“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
顾夕颜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大家只是说了会话。”脸上却不争气地升起了一团绯红。
段缨络当然不相信。可她也不会煞风景地去问详细的情况。她正色地侧身坐到炕边。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纸打开了递给顾夕颜:“你看看,然后背熟了烧掉。”
顾夕颜不解地接过了纸:“顾夕颜。父,顾希,关内郡丰州天水人士,生于熙照二百七十年,逝于熙照二百九十二年。母,魏氏,关内郡宁州东溪人士,生于熙照二百七十一年,逝于熙照二百八十九年……”她震惊地抬头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点了点头:“这是你的新身份。”
“父亲于熙照二百八十九年进京赶考失利后,一直寄居盛京太学学习直至逝世。母亲生活困顿带着年仅四岁地女儿靠投舅舅魏奂。熙照三百年四月,游侠在外的魏奂去逝,托修罗门出身的婢女段缨络护送外甥女投靠姨母燕国公府魏夫人……”顾夕颜哭笑不得地望着段缨络,“我的命可真苦,至亲都死了个绝!魏家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婿吗?”
段缨络露出古怪地笑容:“齐灏说有,没有也可以掰一个有来,你就放心吧!”
顾夕颜也古怪的笑:“修罗门出身的婢女段缨络?”
段缨络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顾夕颜面色一沉,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可是齐灏他,说了什么不妥的话?”
段缨络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和门主之间对修罗门以后地走势有了一点分歧。我既不想看见修罗门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也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门主为难……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吧,有吃有穿还有薪酬,最重要的是可以放下世俗尘事一心一意修练武技。”
“你确定吗?”顾夕颜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段缨络低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间地事哪有处处都秤心的。这样。还算是好地了!”
顾夕颜想到自己即将去雍州,那样一个全然陌生地环境里,齐家都有些什么人,会面临着一个怎样地局面。她心里也没有底。
两人之间正在气氛低落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秋桂地声音:“段姑娘在屋里吗?”
两人均是一震。段缨络一边用眼神示意顾夕颜手里的东西收起来,一边起身道:“在,是秋桂姑娘吗?快请进来!”
秋桂很快撩帘而入,跟着她身后的,还有柳眉儿。
柳眉儿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缎夹袄,银红色的八幅裙,裙上花团锦簇地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乌黑的青丝高高绾起,鬓角插了一只蝴蝶造型的雪娥。整个人显得清雅又高贵。
她进屋一怔,道:“哎哟,是我来的早了吧!”
顾夕颜还衣襟凌乱地躺在被子里,被她这么一说,也很不好意思,但又不好起身,怕身上有什么不妥地地方让人看一去。心里不知有多羞惭。
段缨络机警地挡在了顾夕颜的身前。顾夕颜忙背对着柳眉儿穿了棉衣坐了起来。
“不是,不是。是我们家姑娘,身子骨还没有好利索,受不得这寒气。姑娘快请进来坐!”段缨络招呼柳眉儿。
真的就有了一副婢女的样子,听得顾夕颜和柳眉儿均是一怔。
秋桂也吃了一惊。
她们知道昨天齐灏亲自问了她话。又嘱咐她带柳眉儿回雍州,还以为段缨络是燕国公府的什么管事嬷嬷之类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顾夕颜的婢女了。
柳眉儿也不好意思问,望了望顾夕颜。又望了望段缨络,想到自己昨天表现,还真一时变不过脸来。到是段缨络,淡然地笑道:“我原是修罗门地人,会一点手脚功夫,我们老爷就让我送我们家姑娘去雍州。我们两个姑娘家。也不敢自报家门。就对外人说是姊妹俩……”
柳眉儿主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柳眉儿忙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走到半路的时候。干粮吃完了,就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谁知道不干净,”段缨络为难地望了顾夕颜一眼,“我们家姑娘就一直没有好过,也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就一直硬撑着。”柳眉儿立刻同情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头皮发麻,却不得不把戏演下去,朝着柳眉儿虚弱地笑了笑。
“说起来,柳姑娘也不是外人。”段缨络按照齐灏的要求开始为顾夕颜造势,“我听人说姑娘的母亲是东溪魏家地人,我们姑娘的母亲也是东溪魏家的人,你们两人还是表姊妹呢?”
怪只怪她们没有把齐灏的“身家手册”看完柳眉儿就来了,她们自然也不会知道,关内郡东溪魏家,是燕地屈指可数地百年名门,柳眉儿的外公也既是齐灏的外公是正统嫡系,却只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齐灏的母亲魏伶,小女儿就是柳眉儿的母亲魏俐……其他的,都是魏家地旁枝。段缨络这番话,按一般人地理解,就有了一点“攀高枝”的味道。
柳眉儿眉头微蹙,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含糊其词地应了一声,忙转移话题问道:“不知道段姑娘准备什么时候起启去雍州?”
段缨络当然不知道这其中地原故,见柳眉儿又是蹙眉,又是叉开了话题,觉得她的态度和昨在相比好象高傲了很多,熟络的心就淡了一些:“爷说让我们姑娘把身体养好了些再去雍州。”
柳眉儿一怔,犹豫了一会,轻声地道:“是姨母要你们来洪台的吗?”
段缨络却觉得这话很不好回答。说是吧,怕到时候到了燕国公府穿了梆;说不是吧,就不好解释自己在洪台的原因。
顾夕颜看见段缨络咯了一下,知道她不善长应付这些问题。她接口道:“不是的。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得了舅舅的吩咐知道有这门亲戚,所以先来这边求见国公爷,请他拿主意的。”
柳眉儿听了,却好象松了一口气似的。
第一百零四章 运筹帷幄(四)
段缨络和顾夕颜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
柳家是燕地百年名门,柳眉儿自幼接受正统的女德训教,秋桂虽然是贴身婢女,可父母都是柳家的管事,从小就在柳府的内院长大的,说起来,两人在人情世故上都还很幼稚。
柳眉儿当初知道自己被送来洪台的原因时,她心里十分不愿意,可经不起母亲的痛哭流泣。母亲生了六个女儿,父亲年纪渐长,家里的事已慢慢移到了同父异母的哥哥手里,如果和姨母这边的关系也淡了下来,母亲在家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今天早上四平偷偷把她们叫醒,低声地嘱咐她们:“以后可再也别提起姑娘到过我们爷内室的事,就是小妾进门还有一顶小轿,你看你们家姑娘……我这是和你们少爷交情好才会背着爷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要是你们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以后和那段、顾两位姑娘多多亲近亲近,互相有个凭证。如果有人问起,只说是受了姨母的差遣来给爷送药了。就是有那多心的人往那方向想,段、顾两位姑娘也可为你们说道说道,这才不失了姑娘的体面……万一有什么不堪的话传了出去,姑娘这一生就毁了。”
柳眉儿来到洪台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听四平这么一说,又想到自家哥哥娶嫂子和纳妾时的情景,真是又羞又惭又气又恼,不由抱着秋桂哭了一场。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如珍似宝的父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还好没有成事,如果万一……自己连个通房地都不如。到时候可真如四平说的,一生就毁了。要么三尺白绫自我了断了,要么就到姑子观里去守着青灯过一辈子。
秋桂也怨着自己的老爷夫人。难怪当初要姑娘过来而不是让和少爷同父同母的四姑娘过来,怕就是防着这一着吧。她不由也陪着掉了半天眼泪。
两人眼睛都哭肿了。互相用冷毛巾敷了半天脸,又细细地梳洗了一番,商量着想趁着中午地时候来段、顾两位姑娘这边走动走动,大家互相熟悉熟悉,一起吃个饭,也好亲近亲近。
但现在看见段、顾两位眉来眼去的模样,秋桂心中不由暗暗担心起来。
难道这两位姑娘也有什么隐情不成!
柳眉儿那里却没想那么多。
她听说顾夕颜不是魏夫人叫来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姨母毕竟还没有把事情做的那么出格,没有象自己想象的那样,把魏家亲戚里头适龄的姑娘都叫到洪台来让她的儿子选。自己也没有那么的不堪,和那楚楼秦馆的小姐似的被人挑来捡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