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来自于所有因他而死的人,来自于不同时期的自己,他们在问:
【你为什么还没死?】
……
…………
从噩梦中醒来,沈溪流出了一身冷汗,他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了很久,虽然屋里开了温暖的空调,但他依然四肢冰冷。
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隐隐有白色的雪花飘落,初雪降临了。
“哈啊,哈啊!”
沈溪流看见落下的风雪,表情空白一瞬,他急切地跑上去把窗帘合拢,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急促。
讨厌雪天,不想看到雪。
沈溪流控制不了自己的失控,就连体内的信息素都变得紊乱起来。
他本以为上辈子已经结束了,祁厌最后已经原谅他,但其实并没有。
现在想来,前世祁厌之所以会原谅他,会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对他说出那番话,不是原谅他,只是不想让他掉入易鸿立的阴谋,不想让易鸿立得逞罢了。
“拜托了……求你……别恢复记忆……”沈溪流扯着厚重的窗帘,遮挡住躲在黑暗里的自己,无比痛苦地祈求着,他太害怕祁厌恢复记忆了。
无数次安慰自己,无数次冷静下来,但情绪总是会崩盘,理智控制不住失控的情绪。无论说了多少句安慰自己的话,沈溪流发现自己终究是无法从恐惧中走出,黑暗如影随形地包裹着他,痛苦从前世纠缠到今生,沈溪流从未解脱过。
“啪!”
屋内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沈溪流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开灯的人。
“……”
祁厌看到他狼狈地躲在角落里的模样,怔愣一瞬,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沈溪流就踉跄地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祁厌……祁厌!”
求你不要恢复记忆!
沈溪流扑进祁厌的怀里,死死搂着祁厌的腰,他浑身都在颤抖,泪水从泛红的眼眶滚落出来。一想到祁厌恢复记忆以后,知道他曾经做过那么多糟糕事情,把他害到那种地步,沈溪流就感到无比恐惧。
祁厌下意识地接住他,本想问沈溪流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察觉到他的恐惧以后,就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用着急,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沈溪流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祁厌已经不再相信家里的仪器检测出来的结果,沈云殊的言语里也多有暗示。
想到今天在研究所遇到的事情,祁厌的心情有些复杂,但终究并未表露出来,他低声安抚着精神紧绷的沈溪流。
“如果你遇到什么痛苦的事情的话,都可以和我倾诉,我会认真地听……”
“不行的!不行的!”
沈溪流用力地摇着头,不可能告诉你,不可以告诉你,不敢让你知道那些事情,否则你一定会离开我!
太痛苦了!为什么神明让他重生在最好的时候,却让祁厌也重生了呢?
沈溪流无法形容自己重生时的惊喜,也无法形容自己知道祁厌重生时的极度恐惧,太可怕了,简直差点就让他窒息,恨不得再死一次!
“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沈溪流的情绪稍稍稳定以后,祁厌给他打了一针抑制剂,等他睡着以后,祁厌皱着眉头思忖。
他不明白沈溪流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以沈溪流的地位,他没有理由变成现在这种精神紧绷、脆弱的模样。
祁厌曾经也问过沈云殊和游弋,但这两人也不知道,只说沈溪流从小就这样。
思考半晌后,祁厌拿出手机,翻出沈家主的电话号码,这是上次在茶庄见过面以后,对方留下的联络方式。
电话响了一会儿,对面才接起来,沈家主有些意外他居然会找自己,不等祁厌开口询问,就道:“是因为溪流的情况吗?”
他很轻易地猜出祁厌来电是为了什么,祁厌稍微给他说了一下沈溪流的情况。对沈家主,祁厌总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也不知道是从何而起,明明他们在不久前才第一次见面。
仿佛祁厌的潜意识已经认为这位长辈应该是最了解沈溪流、也是唯一能管教他的人。
“……其实不用我来说。”对面的沈家主伸手摆弄着眼前的相册,声音温和道,“我猜你很快就能知道了,比起我,你更清楚一切。”
祁厌一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比沈溪流的舅舅更清楚一切。
“祁厌,一直以来都劳烦你了。”
沈家主没有仔细解释,他盯着相册上的某张照片,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清瘦少年,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楚长相,就连性别都无法透过照片确认,只隐隐能从侧面看得出来少年的五官轮廓精致,透着清冷疏离感。
“溪流从小到大都是个很让人头疼的孩子。”
“但他这次真的在拼命地去做好一件事情,弥补没有来得及发生的错误,也在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沈家主轻声说道,“我很相信你,只希望你到时候可以好好地去看看。是否愿意原谅他,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没有人有资格替你做主。”
祁厌不知道怎么形容听到这番话的心情,完全无法理解,沈家主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什么原谅他?沈溪流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然而迷茫确实没有维持太久,他又做了个梦,梦里江与青带着他的孩子来看他。
才一岁多的宝宝,长得很白嫩可爱,五官和江与青非常相似,又能从轮廓里看到顾燕行的影子,他穿着小恐龙的连体装,尾巴还在后面摇摆。
“为什么要隔着窗啊?”江与青把宝宝搁在窗边,有些无语,“我感觉自己好像来探监一样。”
祁厌失笑道:“还是隔着窗吧,我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免得吓到孩子。”
安全起见,他们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好,等下次情况稳定许多以后,大家再好好聚聚,应该是没问题吧?
他看着宝宝懵懂好奇的大眼睛,软乎乎的小脸几乎贴到玻璃上面,露出几颗小米粒似的牙齿,嗷嗷地叫着。
“穿着这种衣服,虽然显得很可爱,但会不会容易摔倒啊?”祁厌半弯着腰和宝宝对视,笑眯眯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胖手贴着的窗户。
“呜哇!”小胖脸挤得更用力了,奶膘都被挤变形,他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好奇地看着祁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