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将最后一缕寒气阻挡在门外,“是他。这人狡猾像泥鳅,有正规的企业作掩护,遮盖得很巧妙。多次部署都无功而返,也许会降职。”
我择掉头发结晶的雪花,“钧时尽力了。”
他一脸为难,“这么大的纰漏,谁也没预料。”
我心不在焉跟随秘书抵达休息室,一眼看见角落正襟危坐的严昭,他鼻梁微红,混沌的白雾裹着他面容,饶有兴味清洗茶具,陶瓷碰触的脆响在寂静的室内刺耳惊心。
秘书有些不知所措,我点头示意他关门,目不斜视迈入房间,直奔书架挑了一张法治报纸打开,坐在挂有梁钧时制服的主位。
严昭面前搁置了一壶茶炉,烹煮的茶散出浓香,“梁夫人喜欢碧螺春。”
我置若罔闻翻报纸,他饮了一口,“商场贿赂梁局都吃了闭门羹,我只能另辟蹊径,讨好梁夫人。南山茶园有我的投资,你喜欢我送你。”
他递给我茶水,我警惕打量着,实在渴得难受,我才握住杯壁,他幽幽说,“我向梁夫人致歉。”
我停下看他,他又收回手,摇晃着杯里的茶叶末,“雪夜雾重,我低估了你的尺码,梁夫人应该有c。左边更翘,更饱满圆润。”
他意犹未尽回味口中的茶,“你似乎没穿内衣。”他嗤笑,“乳晕大了点,不影响美观。”
我掀下一页的动作僵住,“严先生承认是你了。
”
他若无其事哦了一声,“只要梁局拿出证据。”
他语气幸灾乐祸,我扣住报纸扔在一旁,梁钧时能拿得出,上面的刁难就迎刃而解了,他也不至于焦头烂额。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严先生别忘了,皮革焚化的残渣,你没浸泡在下水道里。”我故意诈他,“那条巷子封锁了,蛛丝马迹是有的。”
严昭面不改色朝炉火里添炭块,此时的楼外风雪交加,强烈的反差冲击,我只觉和这个男人有关的所有,都异常阴森诡异。
“我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梁夫人离开巷子后,我去而复返,把沾有我痕迹的牛皮换成了下属的羊皮,蛛丝马迹与我无关。”他将那杯茶碗滑向我,“李代桃僵的故事,听过吗。”
他整个人后仰陷入椅背,握拳抵在唇边打呵欠,他音色懒漫,眼神也轻佻,“我会相面,尤其相女人,相得极准。试一试吗。”
我望着他不怀好意的脸愣神,在气氛最古怪时,司机隔着门敲了两下,提醒他会议结束了。
严昭不疾不徐站起,系好缎面大衣的纽扣,“梁夫人,我从你面相确定一件事,我们有缘还会再见。”他绕过桌子,上半身微微伏低,维持暧昧的交颈姿势,撩开我耳鬓一缕发,他深吸气,“你好香。”
我本能回避他,他先一秒撤退了自己,“很快的。”
我听着门一开一阖的动静,半响都魂不守舍,直到秘书来告诉我散会了,我才像做完一场梦清醒过来。
我下楼去找梁钧时,赶到屋子发现没有他,只有比我快了几分钟的严昭,他立在宽大的u型桌后,白皙的指尖翻阅文件,明亮的光影笼罩着他面颊,就那一瞬间,我明白风姿绰约不仅形容女人,严昭此刻的风华和那晚的嗜血截然不同,我无比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黑与白,蛮与柔,在他身上结合得销魂摄魄。
他食指定格在梁钧时的一寸免冠相片,“三十五岁任职二把手,去年年底扶正。他骨子清高,钱财,位置,这两样都打动不了他。”
司机不以为意,“他总有软肋的。”
严昭丢了文件夹,“你彻查一个人的底细。”他眯眼笑得撩人,“他太太。”
我捏着门闩的手一颤,起初我并不纳闷严昭招呼我梁夫人,虽然秘书没介绍,但能使唤梁钧时的下属,除了原配老婆还能是谁,他现在的举动很像是一早调查过我。
近在咫尺的玻璃倒映出我身后逐渐逼近的轮廓,是梁钧时的身型,他停在皎洁的灯影下,问我为什么不进屋。
我指了指里面。
他越过我头顶,眯眼分辨不出喜怒,“你喝热水了吗。”
我说喝了。
他嗯,“等我。不会太久。”
他摘了帽子推门而入,两人的体魄都非常高大,彼此气场势均力敌,梁钧时对严昭谈笑风生,“严总原谅我的怠慢。”
后者和他象征性握了下手,“听说梁局遇到了麻烦。”
“算是。严总的人脉能帮我查查吗。”
严昭观赏着桌案写了一半的书法,“我今天来谈公事。梁局的委托是私人范畴。”
梁钧时大笑,“那就谈私事。”
严昭手腕悬在砚台,“很遗憾。我没这份打算。”
他完全不给缓和的面子,梁钧时沉默了三秒,他挑起毛笔,蘸了墨汁的笔尖落在宣纸,写得四个字苍劲有力:天道轮回。
严昭拨开镇纸的玉虎,一本正经审视,“梁局的字和射出的子弹一样,都很漂亮。”
梁钧时撂下毛笔,“严总给我上了一堂课。想赢得战役,不能硬碰硬。”
严昭嘴角噙着一丝玩味,“那该怎么做。”
“静待时机。”
他轻笑,“我没上这堂课,是梁局自己参悟的。”
他们又说了一些看似无关痛痒实则暗藏玄机的场面话,严昭约见的人物在电话中通知换了地址,他便告辞了。
他走后不久,梁钧时也离开了行政楼,他脸色阴郁跨进车内,靠在窗子揉眉心,我刚要替他按摩,他猛地踹向驾驶位,震得秘书猝不及防磕在了方向盘。
他太阳穴的筋铁青,“严昭越来越狂了。”
秘书小心翼翼说,“他已经防备您了,近期不可能再冒险交易。万华地皮是他最看重的,如果您能夺下,他的精力都弥补生意场这一块,或许暗中会有漏洞暴露。”
“万华是烫手的山芋,那么容易拿的吗。”
梁钧时说话的工夫,一辆车毫无征兆从右侧小巷疾驰出,漂移的前灯照得道路模糊不清,秘书惊慌大叫,艰险躲开了两车的碰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