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戳点着鼻梁,“显然不是。”
我拽着他领带,拖向自己近在咫尺,他倒映在我眼底的衣冠楚楚的模样,有一时片刻,我只承认那一时片刻,晃了我的神。
“严先生是恰好与我契合的姘头,我选择你苟且,的确是恋你这副皮囊,但除此之外,你我互不相干。我忤逆伦理,有我丈夫审判。”
他稍稍缓和的表情一刹阴云密布,我当他是了无波澜的男子,原来他也会勃然大怒。梁钧时记录的严昭,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他无情绪,无真正的笑,无悲恸的泪,爱恨离愁相思怨恨,在他的字典里是一抔廉价的尘沙,他不屑一顾,得与失无动于衷,生与死谈笑风生,他鄙夷芸芸苍生的多情,他没软肋,没情意,甚至没灵魂。他的血,他的肉,冷得残忍麻木。佛经中的苦劫,半点不曾沾得他身。
严昭只剩欲望,唯一的欲望,是有烟火气的。
他勾起我下巴,耐着性子打量我,“梁夫人伶牙俐齿,这是你的心里话。”
他逼近我,挨在我的唇嗅了嗅味道,“倒是很会伤人呢。”
他低下头,我以为男人的喉结才敏感,可严昭吻我喉咙皮肤的霎那,我沉睡的五脏六腑犹如电流般流窜,熊熊烈火焚烧了我的末世荒芜,我发现我所有的敏感点都随着他一一唤醒,一滴不漏的寻觅挖掘,他用了短短半月的时间,磨平了梁钧时留在我心脏的空洞与寂寞。
我对严昭的感情是矛盾的,是困惑的。
他以不见天日的面目闯进我的岁月,他是邪恶的,是暴戾的,是这道德公平的世道所不容的。
我憎恨他,我嫁给梁钧时的那一天开始,严昭代号的001头目,占据了他人生全部精力,我以他英勇无畏为傲,也在孤独里形容憔悴,女人生性狭隘,我活在情情爱爱中,活在自私中,倘若严昭不存在,梁钧时能分给我的陪伴不致我对他的忠贞走向穷途末路。
我出轨严昭后,在辗转反侧的午夜梦回时常常想,或许他是我的命数。不只是我,还有梁钧时。我们这段婚姻,在忙碌和悠闲、尊贵与附属的极端失衡下,注定无法安宁厮守。
严昭将我摁在一侧车门,窗外是最后一缕黯淡的黄昏,淹没在滚滚黑夜,殊死求生的光晕投在车厢内,我声嘶力竭喊叫,“你发什么疯!”
他滚烫的指腹仿佛隆冬腊月的积雪,凝在屋檐冻结为冰凌,磨擦肌肤疼得撕心裂肺,他越是急躁,我越是灼痛,我皱眉呜咽着,他察觉我的难耐,力道轻柔了一些,变成四月天迷蒙的烟雨,滑过我肩胛的疤痕,一枚嫣红结咖,狰狞糜烂的疤痕。
“梁夫人有无数种赢得我怜悯的方式,你却喜欢最倔强最挑衅我的一种。”求書帮首发
我听见撕拉的声响,像有什么破茧而出,他掌心温度分明炙热,流连在我小腹时无比寒凉,我不由自主打哆嗦,头顶是严昭阴晴不辨的脸,我感觉到活生生的骨肉分裂,他呢喃诱哄着我,他问我还敢吗。
我牢牢攥着他肩膀,指甲掐得太急,我触到他的筋脉,像峰峦,像沟壑,像深渊,他每一次冲击,他脊背的骨骼便鼓动一块包,我若不忘乎所以的纠缠着他,我会掉入万丈悬崖。
严昭不知收敛一再强迫我回答他,我摇头,他闷笑了声,“早这样乖,我一点苦头也舍不得给你吃。”
我望着他,痴痴凝望这个男人的每一寸。
他的眉目,他的嘴唇,他敞开的胸膛。
他刺激着我的四肢百骸,由僵硬,到瘫软,到失魂落魄。
我得了癔症,蚕食在血液内的可怕的瘾。
它无关毒,胜似毒。
我从未经历过车里,这诞生在澎湃的嚣张的痴癫忘我的性,我好奇它,蠢蠢欲动它。梁钧时抗拒超出传统的任何方式,他被形象地位束缚,他连在沙发上都少之又少,何况是与人潮人海一门之隔的车厢。
而这些崭新的疯狂的体验,严昭一步步引诱着我,奔向我未可知又急于探知的世界。
我脚趾情不自禁佝偻着,他像掌控一棵被海浪拍打上岸的浮萍肆意翻转我,我任由他操纵我摇摆起伏着,我无能为力终止这愈发不受抑制的孽情。
我终于知道男女在力量和理智的悬殊,感性是多么荒谬而令人绝望的词。
街道阑珊交错的霓虹折射在我面容,我什么也瞧不清,斑驳悱恻的光影笼罩着严昭和我,我蜷缩在他怀中,他西装半褪,松松垮垮裹在上身,他一手搂着我,流连过我光洁的背部滂沱的汗珠,一手整理衣裤。我是劫后余生的,是浑浑噩噩的,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按了暂停键,厮磨着我,我不愿回味,我每每回味和另一个男人,是对梁钧时的二次背叛,可严昭像给我下了最烈性的蛊,它牵引着我,去铭记他在我身体烙印的别开生面的快乐。
直到车不再颠簸,蹲在风里等候的司机才驾驶着开往酒店,行驶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路程,抱住我的严昭忽然划开手机屏幕,在通讯录名单中调出最末位隐蔽的一串号码,他拨通只说了地址,便干脆挂断。他吩咐司机,“找地方停。”
司机愣了一秒,“严总,前面一千米是171国道,附近没停车位。您是不舒服吗?”
严昭叼了一支烟在嘴角点燃,他浅笑把玩打火机,腔调不高不低,“调头,进那条巷子。”
他替我系好错位的纽扣,“有人跟踪。”
司机立刻扒头,露水虚化了方圆百米的能见度,除了孱弱的路灯明明暗暗洒了三两盏光圈,到处漆黑如墨。
这一趟是万无一失的,酒店距离球场两条街,偏偏这条街就出了乱子,不论对方是什么背景,如何企图,来者不善且潜伏已久是昭然若揭了。
他左顾右盼半晌,掏出椅垫下的64式,娴熟上膛,几面之缘也算不陌生了,我诧异于一贯斯文儒雅的司机改了称谓,“昭哥,梁钧时在绥城,这节骨眼的鹰钩不像卧底。”
淡蓝色的雾霭遮掩了严昭凌厉的轮廓,他脸部是混沌的,混沌中他的瞳仁积蓄着一潭深不可测的阴鸷,“看不惯我独享黑市的人,何止他。”
司机说,“林焉迟的道行,比您还差点火候。”
严昭动作温柔撩拨着我耳畔凌乱的发丝,“你这么认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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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疑惑问不然呢?
严昭暗哑的嗓音充满磁性,“当然不。他并非射不中靶心,他的九点五环是在我识破他不与人知的底细后,欲盖弥彰的把戏。”
司机倒抽气,“林焉迟有本事藏得如此高深吗。梁钧时在尔虞我诈的布阵中是相当出色的行家,他们曾共事,林焉迟合该瞒不过他的。”
严昭一声不吭,司机不敢多置喙,车驶入狭窄的老巷子,约摸半小时的工夫,一辆车牌号被帆布盖住的白色长安面包车拐入胡同西南的垃圾站,迎面相撞而来,车灯扫过挡风玻璃,两簇白光蓦地熄灭。
一批整齐划一的马仔跳出车门蜂拥而至,包抄了宾利的车头车尾,严昭降下车窗,左臂搭在扶手上,他风平浪静抽了口烟,“留活口。”
为首的马仔看不真切长相,“他清楚是您动手。”
严昭喷吐着烟雾,“我有我的用意。闹大了不好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