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秘书途经玄关和泡了牛奶迈出屏风的我迎面碰上,他满是歉意说梁夫人,恐怕要打扰您。

他很快去而复返,身后尾随了一帮风尘仆仆赶来的保镖,正中央扣押着戴头套的年轻男人,直接被按倒在严昭的面前,男人膝盖关节裸露在牛仔裤外,森森白骨腐烂生蛆,散发着恶臭,像是囚禁过某些暗无天日的牢笼。

为首的喽啰鞠了一躬,“严先生,我查了,码头十三家仓库,您占了四家,梁钧时短时间内摸清其中哪家是您名下,进出货的详细时辰具体地点,这王八羔子功不可没。”

他骂骂咧咧猛踹男人的肋骨,“阿敬,严先生养你一家老小,给你亲娘丧葬费,你反而恩将仇报玩儿阴的黑他,害昭哥着了梁钧时的道,你他妈活腻歪了敢通风报信。”

我坐在严昭的腿上,旁观这场戏。

内讧我只耳闻,活生生的场面没见过,基本证实了我一夜雨露的奸夫是底细不清白的危险人物,我憋了四年第一回冒险偷情,倒是挺会挑人的。

严昭把玩打火机雕刻的骷髅头,他自始至终没摘下男人的头套,我在鸦雀无声的死寂中听见有人叩响了扳机,我来不及辨别是谁,严昭的身体突然一震,劲风卷着子弹刮起飞溅的血点子,滚烫迸落在我赤裸的皮肤,我本能闭眼别开头,阻绝了惨烈的一幕。浓稠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男人挣扎了几下,便晾着手臂源源不断渗出血浆的洞眼儿一动不动。

喽啰一激灵,“严先生,就这么解决了他,酒店的监控那关蒙混不了。”

严昭意味深长吹灭枪洞的白烟,“那你认为怎样。”

他弯腰给严昭点烟,“安排替罪羊,制造斗殴的假象,推给小喽啰,谁也没法子泼您头上。”

抱着我的男人唇角溢出冷笑,“是好主意。”

火苗蹿升点燃了那支黄鹤楼,也铺开一条黄泉路,男人话音未落,指缝的火柴还在焚烧便坠地,他瞪大的瞳孔焦距逐渐溃散,不可置信的呜咽,黝黑的眉心插住一枚锋锐的刀片,闪烁着触目惊心的锃亮,刀刃扎得稳准狠。

他对准茶几劈下,宽大的尸首倾轧而落,我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严昭朝直挺挺栽倒的躯干吐出一句,“替罪羊自然是你最合适。”

他面不改色拉回扳机,声音温和诱哄着血色尽失的苍白的我,“洗干净血迹。”

饶是跟着梁钧时闯过大风大浪,这血腥狼藉的屋子我也胆颤心惊,我起身的错愕之余,凑巧发现了严昭的秘密。

他处置男人用了左手,他要么是左撇子,要么不得不亲自染血的差事,他习惯在现场收尾时做出超乎侦查常理性的欲盖弥彰。凭梁钧时的精明,他不一定是没掌握蛛丝马迹,而是在混乱的证据中回天无力。

我盯着地板流淌的一滩血,严昭用方帕擦拭着左手的血迹,他擦得一滴不剩时,吩咐秘书备车。

我们穿梭过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从后门撤离了酒店,我坐进车内的同时,前门嘈杂的鸣笛此起彼伏,在呼啸中205才熄了灯的套房隐约击碎摄像头的脆响。

严昭像猜中了我的情绪,他逆着狂涌的寒风,吸食从宾馆叼出的香烟,“别怕。”

我说我压根不怕,自己猎的男人,哪有吃了吓死自己的道理。

他含笑捻折了烟蒂,路灯下醺黄的光影里,是严昭伸出的手,我卸了一半外套,欲脱不脱趴在窗框,冗长的发丝像婀娜的柳条,蘸了水墨,纠缠着他的胸膛,氤氲开一幅荡气回肠的风月。

我手触及他的霎那,他迅速抽离,吻住我的手,沿着凸起的青筋,舌尖掀起裙衫的袖子,一厘厘流连过臂弯,攀上腋窝,泊在锁骨,漫开蜿蜒的水痕,他时不时观察我的反应,他的邪,他的欲,在忽明忽暗的霓虹下要了人的命。

浴室里严昭从后面亲吻我,我虽然在镜子里目睹了全程,与如此直白暧昧的气氛仍天壤之别,他脸颊停在我的颈侧,最灼热的动脉。

像通往五脏六腑之处,至关重要的闸门。

“梁夫人,合作愉快。下一次寂寞了,我还卖。”

我醉眼迷蒙和他对视,他的侵略,他的莫测,让我产生适可而止的恐惧。

在丈夫捉奸之前悬崖勒马是寻求刺激的法则,一发不可收拾就晚了。

我喘息着缩回了胳膊,“我不买了。”

他直起身,“或许由不得梁夫人呢。”

车扬长而去,我凝望着后视镜愈发模糊的严昭,的确,羞于启齿用谎言弥补谎言欺骗丈夫的荒谬关系一旦开始,叫停是要付诸比开始还成倍的代价的。

连续加班冷落我的梁钧时次日傍晚赶回陪我用晚餐,他在饭桌上递了我一张请柬,我刚好给他碗里舀一勺米粥,我没接,也没搁在心上,“哪位太太的局。”

他扬眉笑,“局?”

我意兴阑珊,“是啊,别以为你们男人逢场作戏应酬,女人就没八面玲珑的苦衷了,普通的麻将局,太太们凑在一起打牌,比你地位高的,我要千方百计输钱,比你地位低的,我要滴水不漏防她借机贿赂我赌资,一不留神啊,就给你招灾惹祸拉帮结派了。上个月李科长的太太她侄媳妇开美容院,死乞白赖把我诳去剪彩,偷偷在我包里塞了一百万的白金卡,我才回家又折腾了一趟物归原主。”

梁钧时听得津津有味,他闷笑说,“名利场步步陷阱。这张请柬你一看会明白。”

我揭开扉页浏览了上面的字,是隆城筹备已久的万华地皮竞标仪式,这块香饽饽是狼窝里的肥肉,上百家资产在千万以上的企业虎视眈眈,以梁钧时的龙达和严昭的盛安最受瞩目,梁钧时主营船舶业,而万华毗邻南港,拿下地皮相当于扩建了码头,不仅这项生意利润高,又能无时无刻窥伺着严昭,他是势在必得。

严昭主营房产与矿产的原材料加工,万华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无异于垄断了整个码头,拿捏了经济命脉,士气大增。与其说招标,不如说是两条路的龙虎斗准确。

梁钧时的身份需要避嫌,因此公司的法人是我,不过我不懂经商,他是真正的幕后推手,我合住帖子,“我记住了。”

他咀嚼着粥里的莲子,“有把握吗。”

我说十拿九稳。

他讶异偏头,定格在我眉眼,梁钧时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入迷说,“你似乎变了一些。”

我回望他,“胖了。”

他攥住我的手,将我扯进他怀里,毫无征兆的激情猝不及防,他迫切埋在我肩窝嗅着我的气息,灵巧剥解着围裙的束带,我身上的掐痕咬痕还未消褪,梁钧时一周没回,这痕迹说不通,坦诚相见意味着要捅娄子的,我在他耳畔说我不方便。

他一滞,很体贴控制了自己的冲动,他笑着咬我娇小粉红的耳垂,“很不巧。”

我抚摸着他的短发,“是有点。”

他深呼吸,“越来越像妖精了,变得很撩人。”

我侧目望着电视屏幕,那里面的我正拥着梁钧时,一对在外人眼中无比和谐恩爱的夫妻,我眉梢眼角真的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

它是中了毒的虅蔓,在地底,在根茎,在树冠,它防不胜防,又恣意顽强。

周六晚的竞标仪式,我抵达会场时延迟了十分钟,我和三四家与梁钧时有业务合作的公司高层交谈了几句,正谈论到炙手可热的标王人选时,会场的门外骤然传来一片骚动,我们纷纷看向声源,两列保镖护送着一名身型瘦高的男子从金碧辉煌的入口走进,整齐划一的黑白着装,胸襟的第一粒纽扣盘桓着无线对讲耳机,目光谨慎搜寻着四周环境,凛冽肃穆的阵仗顿时吸引了所有推杯换盏的商贾。

被簇拥在中间的严昭穿了一件咖啡色貂绒衬衫,西装则拿在秘书的手中,这件衬衫边缘镶嵌着细密的暗纹丝线,介于蓝白之间,非常诱惑力的颜色,轻佻之气稀释了过分的庄重感。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露出一截窄而结实的小臂,精致的腕表绑在他虎口下两寸的位置,那是一款品味不会在这世间与其他男士相同的小众品牌,折射出犀利的寒光,三分慵懒,三分矜贵,三分邪气。

我越过人烟尽情而不加掩饰的梭巡他,他是称得上风度翩翩的男子,他骨骼里掩埋极深的桀骜野性总是无所遁形,张扬得激烈肆意,对女性而言,他适度的疏离与风流,都充满巨大的幻想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