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长不关心集市,但保不准其他人动心,他想了想,说:“陶陵长,我跟你讨个话,你要是应了,往后我让我们康陵的陵户常来走动。我们康陵的陵户跟你们惠陵的陵户是不是同一个待遇?我们要是来换粉条换油,不会落在惠陵的陵户后面吧?”
“不会,这个不会。”陶椿担保。
“行,有你这句话,回头我把消息传下去,以后康陵的陵户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安陵长说。
免得山陵使又安排康陵一二十个陵一起行动,届时他免不了要带队,这个要命的苦差事他可不干了。
安陵长下午时在邬家的澡堂泡过澡,这会儿也不用再洗漱,他接过邬常顺递来的暖瓶,顶着夜风大步去土屋歇息。他这一路没睡过安稳觉,本以为躺在被窝里闭眼就能睡过去,没想到却睡不着,眼一闭是泡澡的澡缸,眼一睁是暖瓶模糊的影子……待心里打定主意,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隔天,康陵的陵户缓过劲,公主陵收到八万斤番薯、二万七千斤花生和三万六千斤米面,以及一千个澡缸和二千个暖瓶的订单。
积雪未化尽,公主陵又有温暖的落脚地,加之有一二十人得了寒病,牛也有冻病冻伤的,康陵的陵户就此住了下来。
随之,陶椿接到一千罐牛油火锅料的订单,花管事那儿又接到二千个火炉二千个陶网和二千个陶盘的订单,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少量的酒壶、油盐罐子、粮缸、碗碟之类的订单。
截止到年尾最后一个集市开集,陶器生意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
为防康陵的陵户反应过来后觉得开支过大,陶椿暗戳戳传话下去,让公主陵的陵户鼓动康陵的陵户过来赶集卖货,劝他们过来赚惠陵的钱粮,再拿这笔钱粮来换陶器和油,尽可能掐断康陵组建集市的苗头。
邬常安觉得她这个想法不实际,过个一两年,粉条的做法传进山里,康陵估计就不会再大老远过来换粉条。
“我觉得我的圆形双轨槽还能大卖一笔,康陵要是想办作坊做粉条,八成会买我们陵的双轨槽。”邬常安颇为自信,他手上剥着树皮,心里还惦记着制陶,他打定主意明年要多烧几个圆形双轨槽,到时候卖给康陵,再赚一大笔。
陶椿认同他的话,粉条生意迟早会凋谢,陶器生意却是个屹立不倒的支柱,关键得推陈出新。
“陶器的样式还得再挖掘,我看来年再添个鸳鸯锅就不错,涮锅子的时候一边是清淡的骨汤一边是火辣的牛油汤。”话落,陶椿放下捣粉的擀面杖,她起身出门,说:“我去找花管事,你在家忙着。”
花管事这会儿在年婶子家烤火,陶椿找来把她的想法告诉她,年婶子闻言唏嘘道:“幸亏让你接手当陵长,这半死的陶器生意在你手上又盘活了。年底祭祀的时候,我得跟公主多祷告祷告,也给老姑母多烧三柱香,还是她眼睛毒,她选你没选错。”
?[246]年底最后一个集市
腊月十四,天色阴沉沉的,陶椿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天,以为又要下雪了,她琢磨着要是今天下雪,明天的集市上估计没多少人。跟她一样犯愁的还有康陵和公主陵的陵户们,尤其是康陵的陵户,所有人都暗暗祈祷这场雪再晚几日下来,他们带来的冻鱼、菜蔬、酸菜以及山货还剩一大半没卖出去。
大概是老天赏脸,临近晌午的时候,云层里散落一层薄薄的金光,等陶椿吃完午饭,屋外金光大盛,天晴了。
陵里响起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不用磨番薯的陵户们纷纷走出家门,齐聚到演武场布置集市。为挡寒风,草捆、兽皮、篾席、稿卷齐上阵,在陵殿外的青石路和演武场上搭出“挡风墙”。
陵里的狗突然冲山上吠叫,陈青榆立马停下手上的活儿,带七八个人熟练地上山迎接客人。
如上个月的集市一样,最先抵达的是后妃陵,不一样的是这趟后妃陵的四十二个陵户中有十二个妇人,她们十二人冒着严寒前来只为摆摊卖吃食。
陈雪刚安顿好后妃陵的陵户,来不及喝口热水缓口气,西北边又响起狗吠声,她估摸着是帝陵或定远侯陵的陵户过来了,故而安排她两个兄长去接应。
是定远侯陵提前半天赶来,昨天下午出发,这会儿才到。
陶青松挑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竹筐直奔邬家,还没进门听到屋里咚咚咚的剁肉声,他吆喝道:“晓得今儿有客来?在炖肉?”
小核桃放下擀面杖跑出来,她惊喜道:“是陶舅舅!陶舅舅,你咋今天来了?我婶婶还说你们要明天早上到呢。我桃姨呢?她来了吗?”
“没来,天太冷,不让她跟来受冻。”陶青松挑着担子走到檐下,见陶椿握着刀出来,他解释说:“念着康陵的陵户还没走,我大舅兄安排我们早一天过来,多卖点菜。这是爹娘让我给你送来的,想着你今年估计不得闲回去,就没等你回去杀鸡宰鹅,半月前下雪就把家里的鸡和鹅宰杀了大半,这是熏过的。还有六十斤松子,你记得给你姑姐和邬二叔两家分一些,爹娘之前过来,这两家请他们吃过饭。对了,我妹夫呢?叫他跟我走一趟,我还给你们带来四捆松枝和一麻袋松塔,他去挑回来,我还有事,没空再过来。”
陶椿听他说一长串的话,看他又急着走,想留他喝口热水都不行,她只能送他出去,边走边说:“你妹夫跟他大哥都在演武场上搭挡风墙,你过去看见人交代一声就行了。春仙大哥来了吗?你跟他晚上来我这儿住,你俩睡我们隔壁的屋,土屋里面住着康陵的人。”
“晓得晓得。”陶青松见演武场上好似已经做上生意了,他顾不上再多说,急得拔腿就跑。
陶椿转身回屋,她顾不上看娘家送来的东西,她急着剁肉拌粉做番薯粉肉丸汤,打算晚一点去摆摊卖晚食。
灶房里,姜红玉烧火,姜父姜母带着小核桃捣番薯粉,陶椿实在缺帮手,把老、少、孕妇都用上了。
“爹,你跟我大哥二哥是咋商量的?他俩对你跟我娘住在我这儿帮我带孩子没意见吧?”姜红玉不拿陶椿当外人,她毫不避讳地问。
“陶陵长?”外面有人喊。
陶椿放下刀快步出去,是后妃陵的陵户过来送炼化的牛油,一共四大坛,合计三百六十斤。她回屋写收据,二人把四坛牛油挑进院子里,走进院子才发现檐下的稻草窝里埋着一只狗,只有一个嘴筒子和两只狗眼露在外面。
“这狗咋回事?不声不响的,猛地看见吓我一跳,还以为死了。”
陶椿拿收据出来,解释说:“拴着呢,它不高兴,在生气。”
两个陵户顿时理解了,其他的狗都在外面跑,独它拴在家里,不怪它不高兴。
两个陵户离开,陶椿回灶房继续剁肉,进门见姜红玉嘴角含笑,就晓得她把两个老人留下来了。
“大侄女,以后我们住在这儿可要麻烦你了。”姜母带着点讨好地说。
“可别这么说,分明是我大哥大嫂麻烦你们,带孩子可不是个轻松事。”陶椿头也不回道,“你跟我大伯住这儿,我大嫂以后能给我帮忙,这是减轻我的负担,我该谢你们才是。”
姜母闻言,心里最后一点不踏实也没了。
肉剁成糜,番薯粉捣得细如面粉,锅里炖的猪骨汤也出味了,陶椿把猪筒骨捞出来,让小核桃给花斑狗送去,她把骨头汤舀进两个坛子里,洗锅烧水准备氽肉丸。
肉糜用过半,邬家兄弟俩挑着四捆松枝和一袋松塔回来,他二人还带回四个送牛油的人。定远侯陵在半月前宰牲口分肉,牛油炼制八罐,合计五百斤。
陶椿盛四碗肉丸汤请娘家人吃,她安排邬常安先把火炉和两坛大骨汤挑过去,再过小半时辰,她就过去摆摊卖肉丸汤。
天色越来越晚,公主陵里越来越热闹,陵殿外的青石路上全是卖吃食和菜蔬的,演武场四周是摆摊卖山货、野物、粮食和皮袄棉鞋的摊子。
青石路的西北侧用牛皮、羊皮和狼皮缝在竹竿上连接成半人高的皮墙,演武场四周用草捆、苞谷杆、篾席、稿卷等东西围成一圈。陶椿过来时见青石路上火光点点,演武场上空烟雾缭绕,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摆摊的陵户们在演武场中间生一大堆火烤火。
“这些牛皮哪来的?”陶椿退回到青石路。
“后妃陵带来的,是为了卖,我们先拿来用,顺便帮他们卖,散集的时候再交给买家。”邬常安说。
“今天来了几个陵……”话还没落,西北边响起狗吠声,是帝陵的陵户过来了。
帝陵是今天最后一个赶来的,也是第五个,等他们安顿好,夜色落下,一行饥寒交迫的人脚步匆匆赶来,火速扑向热意涌动的摊位。
“这是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