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拨人在演武场上排队烫菜,一拨人挎上弓箭跑上养牲口的山,有耐心的人寻找兔子洞,没耐心地爬树掏鸟窝,人影在山里山外穿梭,陶釜里的菜一波接一波地倒进去捞出来。

陶椿趁热闹在摊子旁边竖个贴着求购告示的牌子,求购猪胰子和牛油。

火锅料越煮越香越煮越辣,有这釜汤镇着,大伙儿不怕冷,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陶椿的火锅料也卖光了,换来的粮食装了三麻袋,兜里还揣着一沓欠条。

冬月十七的上午,各个陵带着粉条、花生油、陶器和换来的货物陆陆续续离开,只有定远侯陵的人没走,陶青松要留在这儿等春仙过来。

“陶陵长,我回来了。”杜星一回来直奔邬家。

陶椿正在清点粮食,闻声走出来问:“李渠回来了吗?”

“他就在陵里吧?我没见到他,是阿胜去找我,说你让我回来。”杜星说。

陶椿从仓房里拿出铜锣,先敲六下,隔半盏茶的功夫再敲六下,召集全陵人开会。

半个时辰后,除了奶娃娃和哄孩子的人,其他人都到了,三百多人挤在邬家院里院外。

陶椿走上木台,她看见定远侯陵的人也来了,一二十人站在外围瞧热闹。

“瞧你姐那个威风劲。”陶青松歪头跟陶桃说。

陶桃看不清,她寻棵树爬上去。

陶椿敲一下锣,人群安静下来。

“今天召集大家是开个大会,首先我先夸一下在场的诸位,安庆公主陵能有今天离不开大伙儿的勤劳。不过若是勤劳分成十分,有人做到十二分,有人只做到二分。”陶椿比出两个手指,她扫视全场,清楚地看见有人心虚地低下头。

“今天我不做批评,也不点名,你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在其他人眼里,孰好孰劣大伙儿都清楚。”陶椿收回目光,背着手继续说:“用人混乱有我的原因,也有各个管事的原因,陵里的事越来越多,用人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我逮着能干的管事可劲使唤,管事们逮着手下能用的人可劲使唤,这就导致踏实肯干的人付出十二分的勤劳。好比油坊,从开始榨油的那一天起,榨油的五个人几乎没歇过。”

“我是寻不到能用的人,每次寻人,他们都有推辞的借口,比如要巡山,比如要留在陵里推磨磨番薯。”杜星解释。

“我了解,今天不是批评你,你拖家带口领着几个榨油的人忙了两个月,为我们换得一万余斤粮食,是付出十二分勤劳的人。我今天给你再添几个人,以后你做好轮班,十天半个月换一班人,跟巡山一样,大伙儿都能回家跟家人团聚。”陶椿解释,她清一下嗓,高声说:“接下来大伙儿抬抬脚,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人留在院子里,其他人往外走。”

随着她的话落地,院里院外的人动了,有的往里走,有的往外走。

“巡山的陵户站到我右手边,其他的站在我左手边。”陶椿继续说。

人群分开,陶椿让杜星去点人数。

“没参与巡山的男人有二十八个。”杜星过来汇报。

“你挑五个身子高壮的人,以后供你使唤。”陶椿说。

杜星挑走五个,余下的二十三人里还有八个养牲口的,陶椿让人离开,她接着问剩下的十五个人中谁会木活儿,或者说谁想学木活儿。

“我懂一点,跟我哥学的。”杜瘸子的兄弟站出来。

“我跟我哥也懂一点,跟我阿爷学的。”李老头的两个孙子站出来。

“行,你们仨以后跟着邬管事干活儿,他手上有活儿的时候你们就跟上。”陶椿说,“你们明天就进山去山谷找他。”

剩下的十二个人,陶椿问两个伍长要不要添人。

“不添了,巡山本就是一家出两个人,有人退出才会再添。”陈青榆解释。

“那剩下的十二个就留在陵里,听从陈管事和胡二管事以及年婶子的差遣。”陶椿发话,“陈管事、胡二管事还有年婶子,你们出来认认人,最好记个名单,以后有事就差遣他们十二个。其他的管事也是,人手充足的情况使唤自己人,别去使唤旁人,免得出现一个人干两份活儿的情况。”

“陶陵长,我也想再添一批人手,让制陶的人有个轮班。”花管事开口。

“我晓得。”陶椿挥手让男人们退下,继续说:“十五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进院子……家里有三岁以下小孩的妇人走出去,家里没妯娌没婆婆且有六岁以下小孩的妇人走出去……”

一阵嘈杂声过后,院子里还剩四十七人,陶椿让邬千蕊带着做风干鸟肉的几个人走出去,粉条作坊里的人再走出去,余下的只剩二十六个人。

“花管事,去挑吧。”陶椿说,她跟着解释:“因为制陶要手巧,不像榨油要力气大,所以姑娘们的年纪可以放宽一点。”

花管事挑走十三个女人,陶椿又指定四个厨艺好的妇人以后去山谷做饭,剩下的人就留下陵里。

“今天把大伙儿分开,是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也是为了公平,可不是把你们独立出去。安庆公主陵是个整体,油坊、作坊、制陶、养殖、木坊、巡山合起来才组成公主陵,才能让我们在集市上一陵独大。所以大伙儿虽独立却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油坊事多缺人的时间,巡山的人要去帮忙,巡山的人遇到麻烦了,榨油的制陶的都要去帮忙,大伙儿明白我的意思吧?”陶椿问。

众人齐点头。

“好,那就散了,平安队和虎狼队留下。”

聚集的人散开,陶椿蹦下木台,她走到巡山的人中间,再一次重述在山里盖木屋的事。

跟陈青榆的拖延态度不同,李渠很赞同这个事,他最开始巡逻的时候就有过这个主意,但那时候他年轻,说的话没人当回事,渐渐他也就忘了。

“我觉得在树上搭木巢可能要省事一些,甚至可以用藤条、绳索捆在树枝上,在树杈中间做个吊网,上面用竹子搭个棚子,我们从山下买油毡或是油布蒙上,能挡雨,也能防鸟屎掉进去。”陶椿面对着李渠说,“就是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要防蛇爬进去,一个是冬天的时候要加筑防寒。”

李渠点头。

“这是我的个人之见,你们两队的人再商量,主意定了就着手干,要是需要油毡和油布要提前打招呼,我从公账上留钱,明年从山外买油毡。”陶椿说。

?[242]天时地利人和

陈青榆正要带人离开,李渠开口喊住他,他笑盈盈地说:“青榆兄弟,解决问题宜早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两队不如今天在陶陵长家商议商议,拿出个章程。”

“大哥,拿几条长板凳出来。”陶椿出声帮腔,“这会儿太阳好,也没风,你们坐这儿商量商量,有什么意见当面说当面解决。”

陈青榆折返回来,说:“我这段日子也考虑过,心里有个主意,我说出来你们看可不可行。不晓得你们出山念书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庄稼地里搭的草垛屋,应该是农家汉子在秋收时睡在地里守夜的时候用的,是个倒锥形,像牛角竖在地上,尖的那一头朝上。”

“我晓得。”陶椿激动地说,“我见过,我有印象。”

“陶陵长觉得这种可行吗?”陈青榆看向她,说:“我琢磨着用三根粗木埋在土里,另一头扎一起,再用草绳从顶绕圈绕到尾,之后用麦秆或是茅草夹在草绳里,一层叠一层,搭出个草垛屋。”

李渠摇头,“按你说的,这个草垛屋住人没问题,也能避寒防蛇,不过估计会成个虫蚁窝。尤其是下过雨之后,树密林深,太阳落不下来,麦秆和茅草晒不干,雨后三两天就要发霉发烂,滋生虫蚁。”

邬常顺搬板凳出来,闻言接话:“这话不假,我家屋后的草垛,天天有鸡群过去扒麦秆下来啄虫吃,要是下过雨,麦秆下面的虫一翻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