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饭好,天色暗下来了,邬家兄弟俩还没回来,春仙不由问:“两个邬兄弟呢?进山巡逻去了?”

“在制陶的山谷里驱赶猴群,断头峰西南边的一座山里住着一群猴,它们闻到炒花生和榨油的味道,跑这儿做贼来了。”陶椿说,“就我们这几个人,吃饭吧。”

陶椿从早饭后就没进过热食,这顿饭吃得急促,春仙几次想说话都没找到机会,只能作罢。

饭后,陶椿去洗锅洗碗,她让春仙等一会儿,“你晚点再去睡,我待会儿跟你谈桩生意。”

春仙立马喜气洋洋地“哎”一声。

“我来洗,你们去谈正事。”姜母说。

“不急这一会儿。天黑了,大娘你舀水洗洗早早歇着,免得看不清再磕着碰着。”陶椿说,她朝外喊一声,见小核桃跑来,她交代说:“你先别睡,待会儿陪我跟于陵长谈事,让你长长见识,看看春涧大舅的变脸功夫。”

春仙:……

有小核桃陪着,姜红玉就不在外面磨蹭了,她喊她爹娘舀水,她累了,想早早洗干净躺床上歇着。

等陶椿把锅灶收拾干净,院子里只剩春仙和小核桃二人。

春仙见陶椿出来,他立马坐正,迫不及待地问:“啥生意?”

“之前跟你提过,收集松树汁液做松香,这个季节正合适,你若是能接这桩生意,我在下雪之前就要货。同样,你也只能赶在下雪之前收集松树汁,一旦落雪就要结冰,松树汁淌不下来。”陶椿说。

“我这趟过来也是为了跟你说这个事,松树汁已经在收集了,不过我们陵的人手不如公主陵的人手多,我能使唤的人更少,今年松香估计不多。不管多少,在下雪前我一定给你送来。”春仙没掩藏他的窘境,他虽当上陵长,但还没收服人心,他的话语权可能还比不上公主陵的管事。

“价钱你怎么看?想要换什么?或是一两银能买多少?”

春仙摆手,“这个明年再说,今年不是生意,是交情。用松树汁熬制松香是你跟我说的,今年熬制的松香全送给你们。”

陶椿想了想,接受了。

春仙见她似乎没话可说了,他老话重提:“椿妹子,我之前的话不是玩笑,你们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事可以转交给我们,我一定给你办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据我了解,目前是没有的。”陶椿摇头,她坦诚地说:“做粉条的生意无法假借人手,其中的利润只够我们自己陵的人分,所以有困难有压力也只能在陵里解决。我记得后妃三陵送来六千斤番薯和二千斤花生,然后换走了一千斤粉条,而六千斤番薯最多只能做出一千二百斤粉条,就拿一千二百斤算,我们在这笔生意中只有二百斤的盈余。如此算来,六万斤番薯只有二千斤的粉条盈余,分到四十七户陵户头上,每户分到不足四十五斤。如此一算,转包出去就不划算了。”

春仙闻言沉默一会儿,继而问:“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一斤花生只能出四两油?”

陶椿记得她是说过,于是点头。

春仙算了算,拿六万斤番薯定量,六万斤番薯要配二万斤花生,去壳后估计有一万五千斤花生米,出油五千六百斤,换得米面再分给陵户,每户不足二百五十斤。他刚要泄气,转而想起这只是今年头一批生意,下一个集市番薯大丰收,加之有人不愿意为储藏费力,又会有大几万斤番薯和花生送来,到了明年开春,没吃完的番薯还会再送来换粉条。

他把他盘算的跟陶椿讲明,“依你们陵里的人手,估计忙不过来。”

“到时候人手不够用了,我给你捎信,你带人过来拉,或是带着口粮住到我们这儿也行。”陶椿松口。

“先谢过了。”春仙拱着手往桌上一趴,做出拜服的姿势,他求饶道:“椿妹子,我真是打算给你搭把手,从中喝点肉汤,没旁的意思,你可别防我。”

“不是防你,是关于陵里的事我要慎重。而且我们陵里也不是我的一言堂,事后我还得跟陵里的人商量,所以才迟迟给不出准话。”陶椿解释。

“跟管事们商量?”

“不是,是所有的人,陵里的生意是大家伙儿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通知到每一个人。”

“真的?”春仙不敢相信。

“真的。”小核桃接话,“我婶婶说过,我们是公主陵的主人,主人哪有不知道自家事的。”

春仙又沉默了,看来他要学的还有很多。他搓一把脸,坐直了说:“陶陵长,我是来找你求助的,我们两个陵离得近,还有姻亲关系,你们陵里要是要收购什么东西,还请优先考虑我们。”

“这个肯定没问题,找谁都是找,肯定是优先你们。”陶椿承诺,她当场就说:“大生意没有,小生意不缺,就看你能不能让定远侯陵的陵户接手。我们陵里的陵户老少都忙,所以很多生活上的东西没精力自己动手,比如扁担、箩筐、篾席、簸箕、麻袋、草鞋、布鞋之类的,这些都缺。还有板栗、核桃、蜂蜜这些山货,去年我们还集体上山采摘,今年没空去,有人挑来卖,指定卖得出去。”

春仙一一记下,这些东西只有公主陵的陵户需要,非集市也能驮来卖。

“谢谢啊。”春仙吁口气道声谢,接着又说一声谢,“我能得偿所愿,椿妹子,你有一半之功,这份恩义我永记在心。在个人方面我估计是报答不了你,不过我能承诺,只要我是定远侯陵的陵长,定远侯陵和安庆公主陵永不为恶,你无需担心我算计你。”

陶椿笑一声,说:“我相信春仙大哥的人品。”

“多谢你看得起。”春仙起身,他摇摇手,说:“夜深了,我回屋歇着,你俩也回屋吧。”

陶椿牵着小核桃准备去舀水,快进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问:“你们这趟过来没驮番薯来?”

“没有,驮来了也是加重你们的负担,左右都是等,不如等你们把手上这批粉条做完了,年底再送来。”

说罢,春仙的身影已经走到柴房后面了。

“春涧大舅挺好的。”小核桃说。

“小核桃有眼光。”春仙在屋后笑着来一句。

小核桃吐下舌,她蹦了蹦,问:“婶婶,我今晚跟你睡行吗?”

“行啊。”陶椿把油盏递给她,“走,我们去澡堂。”

等躺到床上了,小核桃抱着被褥叽叽咕咕道:“婶婶,你是不是怕我小叔吃醋,今晚才让我陪着?”

“没有啊。”陶椿不承认,“我是想让你看看聪明人。”

“嘁!你以前谈事可没叫我陪着。”

陶椿忍俊不禁,“睡觉,你懂个啥。”

小核桃哼哼两声,她懂得可多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叽叽咕咕问:“春涧大舅是聪明人,我小叔是笨蛋?”

“嘘”陶椿做贼似的发笑,“可不能说,你小叔是个小心眼,让他晓得,你等着挨揍吧。”

“你不跟他说不就得了。”

邬常安要是春仙这样的聪明人一样,她跟他估计早过不下去了,为了争夺话语权能打破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