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嚼着羊肉笑一声。

花斑狗夹着尾巴路过灶房门口,见到陶椿,它摇着尾巴走进来。

陶椿把她啃的羊骨头都扔给它,不喜欢吃的羊肉也扔给它。

“侄媳妇,你吃不吃羊头?我还留了两个羊头,你跟你大嫂分吃一个。”邬小婶说,“我听李渠说他安排人明天送几只羊回去,你二叔喜欢吃羊头,我托人给他送个炖好的羊头。”

“一个够吗?两个都给他送回去。”陶椿说。

“够了够了,他吃一个就够了,吃多了积食。”邬小婶见陶椿不反对,她高兴地插起一个羊头放钵里递给她,说:“你跟你大嫂用手撕着吃。”

姜红玉怀着孩子不敢多吃,更何况先前也吃过半碗羊肉,这会儿一点都不饿,她吃一口羊头肉浅浅尝一下就不吃了。

陶椿抱着羊头啃,花斑狗卧她脚边仰头盯着。

羊脑有臭味了,陶椿闻一下吃不进去,她用勺子舀出来喂狗,狗吃得很香。

半个时辰后,夜天大聚餐结束,大的小的,各个吃得肚皮鼓鼓,腰带一松再松。

姜红玉出去找邬常顺,交代说:“你盯着小核桃,别让她睡早了,免得积食生病。你也别睡早了,带着孩子去和泥,过一个时辰再睡。”

其他人如是,吃得太撑,都不敢去睡觉,原本打算唠唠嗑的,还没说几句就被几个管事赶去和泥消食。

男人们都回来了,他们力气大,有他们加入进来,摔泥打泥的速度快了起来,泥团由稀变稠,由软转硬,在摔打和捶打的动作下,泥团变得硬实。

*

隔天,开始制陶。

制陶用的木板铺进木棚,泥团搬进去,妇人们带着半大不小的孩子走进去,各选个位置准备捏陶。

陶椿安排邬常安带个帮手切陶泥分发陶泥,她走在木板中央,高声说:“在制陶一事上,大家比我娴熟,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只叮嘱一点,咱们不求快,各位捏陶的时候细致点,尽量不要有瑕疵。要是烧出来的陶器坏的太多,我也不责怪大家,毕竟没有陶匠指导。只是要留大家在山谷里多住些日子,多烧几窑陶。”

大棚里安静下来,大伙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陶器做坏了她不追究,但数量不够,那就留在山谷里再烧炭再挖土再烧陶,直到把陶器的数量凑够才能回家。

“花大嫂,去年你给年婶子打下手,今年再劳累你帮我掌掌眼,待会儿你给大家分个组。比如胡二嫂、杜大嫂、雪娘她们三个是一组,她们做出来的陶器要相互检查,三个人都没意见才能拿到这中间晾着。”陶椿说,“每一组最好安排个制陶经验丰富的人,由她费心指点经验少的。”

“好。”花大嫂痛快应下。

“这事说完了,我再说下一个事,今年不似去年,由着大家五花八门地想捏个什么就捏个什么,今年捏陶的陶器是固定的,由我安排。第一窑陶烧烤肉的陶盘,大小和厚薄要差不多,为了固定大小,大家先捏个火炉出来,之后捏烤盘比量着火炉的大小。”陶椿把话讲清楚,她看邬常安一眼,接着说:“先让邬常安给你们发陶泥,我待会儿给你们发根棍,火炉的炉盘比量着棍长捏。都听懂了吧?有没听懂的吗?”

“听懂了。”

“听懂了。”

“……”

陶椿确定大家都听明白了,她请花大嫂上来安排分组调位。

“陶陵长,我们走了啊。”陈青榆见陶椿走出木棚,他过来打招呼。

“好,巡山的时候注意安全。”陶椿挥下手。

虎狼队离开,陶椿去油坊拿准备好的木枝,再出来碰上阿胜他们扛着羊肉准备离开。

阿胜看见她眼神闪躲,想说话又不敢开口,只能撇过脸,眼睛盯着地上的草。

“你们也准备走了?路上辛苦点,可别歇,趁着肉新鲜赶紧送回去。”陶椿嘱咐。

?[181]捏陶

一阵挪步的踏脚声,一阵时大时小的笑骂声,陶椿站在油坊外挨过半柱香的功夫,等木棚里的动静歇下来,她才提步过去。

众人的座位调整过,花大嫂要来跟陶椿一一讲解,陶椿手一抬,言明一句信任她,把琐事挡了回去,继而让花大嫂把一把长短一致的木枝发下去。

“陶陵长?”李渠嚷一声,“你在哪儿呢?有没有事吩咐我的?没事的话,我带人上山开窑搬炭去了。”

“没事,你们去忙吧。”陶椿坐在人堆里提着嗓子回一句。

陶椿坐在胡二嫂旁边,手上攥着一个瓢大的泥团准备捏火炉,她身为陵长,不能不懂制陶。

烤肉的火炉是烧炭不烧柴,为了多烤点肉,底部要大,因着没火苗,炉沿不必过高,一掌高的高度就成。陶椿一边摔打陶泥,一边琢磨,琢磨出具体的想法就告知花大嫂,由花大嫂传达下去。

泥团摔摔打打,由圆转扁,摔出个跟屁股差不多大的泥坯,再用擀面杖一样的木棒擀一擀,擀得里薄外厚。陶椿用木枝比量着,用指甲划出小印做标记,标出一圈,形成一个圆形印记,她一手撑着底,一手扶着圆外的泥坯撑起来。

胡二嫂还是做姑娘时制过两回陶,五六年过去,制陶的记忆早已淡忘得差不多了。她循着左右两边人的手法,擀出炉底继续做炉沿,眼看陶椿手上的炉沿撑起来了,她手上的炉沿跟炉底裂开个口子。

“手劲大了?”陶椿听她一声唏嘘,探过头看清了情况。

“没有吧?”胡二嫂不确定,她撑起另一边的炉沿,说:“你看,我这个力度大不大……又裂了!”

陶椿伸手捏着她的泥坯撑起来,她感觉不对劲,抬头喊这个组的负责人:“大嫂子,你来看看,胡二嫂的泥坯是不是没摔打上劲?”

对方过来捏一把,点头说:“对,陶泥韧劲不够容易裂,没摔打好,毁了重做。”

胡二嫂苦了脸,转眼瞥见陶椿,心想这是陶椿制陶第二年,陶椿一摸泥坯就猜出了问题所在。而她作为从小生活在公主陵的姑娘,却远远不如她,她难免气短,还没出口的抱怨自然咽了下去,毁了泥坯耐下性子重摔陶泥。

陶椿继续自己手上的活儿,右手握拳,用指关节或指腹发力,推、碾、刮炉沿,将厚实矮窄的陶泥推开,一点点拉高炉沿。

一圈推完再推一圈,一圈一圈下来,炉沿拉到手腕高,陶椿大吁一口气,她站起来甩一甩一直绷着的胳膊,发现邬常安坐在泥团旁边做烤盘。

邬常安已经做好两个烤盘,一个如啃得满是洞的饼子,泥坯上被他裁下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洞,被他弃在一边;一个是他手上的,他用木枝在泥坯上划出一条条整齐的线,横竖交叉形成大拇指指甲大小的格子,再在格子上戳出黄豆大小的洞。

一双熟悉的脚走进视野里,邬常安抬头,见是陵长大人,他冲她笑一下。

陶椿蹲下来,她看他手上的动作,问:“格子是不是太大了?孔隔得太远,烤肉的时候恐怕有的生有的糊。”

“格子小了,孔就多,我担心不耐烧,烧窑的时候会烧裂。”邬常安说,“你可以把炉子捏高一点,炉沿高,火候就弱一点,这样烤肉慢一点,但不会出现一片肉生的生糊的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