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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刚亮,邬家兄弟俩早早起床压花生饼准备榨油,免得被陵里早起的人抢占先机。

石头砸木楔的声音响起,陶椿睡不着了,她爬起来做饭。

人刚进灶房,屋外响起狗吠声。

正好小核桃起床了,邬常顺打发她出去赶狗,免得咬到陵里的人。

陈雪气喘吁吁跑来,见小核桃来赶狗,她丢下手里的棍子,问:“小核桃,你婶婶醒了吗?”

“醒了,在做饭。”小核桃领她进院子。

“邬大哥,邬管事,这么早就在忙啊?”陈雪嘴上跟邬家兄弟俩说话,脸却朝着灶房,小心翼翼地盯着昏暗的门洞。

陶椿从昏暗中走进门外的光亮,她笑着说:“听到消息了?”

陈雪见她没生气,她大松一口气,她面带愧疚地说:“陶陵长,我对不住您对我的信任和看重,竟然闹了这么大的乱子。”

“还没人找上门,算不上乱子。我也有责任,你跟我报账的时候我也没发现问题,收了人家的猪崽子转眼就忘了,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陶椿玩笑着说。

她越是这样,陈雪越是愧疚,来时担心受罚,这会儿却主动想领罚。

“这个漏洞咱俩都有责任,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跟我一起带着粉条去定远侯陵,我跟你一起把少给的粉条送到定远侯陵和帝陵的陵长手上。”陶椿说,“再一个,算错账是我们的疏忽,正好陵里有花生油,我们给两个陵各送二十斤花生油做赔礼,这个事交给你负责。公粮仓里还有一百来斤花生,你去取出来,跟陵里榨油的人家换四十斤油。”

“这一百斤花生由我拿吧,不拿公中的。”陈雪说,“要不是我疏忽,不会算错账。”

陶椿摆手,“我本来就打算这趟回去顺路去帝陵一趟,给山陵使送坛花生油,这趟去送花生油就当是放出消息好了,为了往后生意更好。人非圣人,谁能保证不犯错,今儿因为你的疏忽就要你一个人承担损失,明儿山里的猪要是病了死了,难不成也是由两个胡管事补上公中的损失?惩罚是有,但不是这么罚的,要是这么罚,谁还敢为陵里做事对不对?”

陈雪被说服了,她点头说:“我愿意领罚。”

“你手上的活儿先交给卉娘,成王陵和安王陵来拿粉条的事叫她接手招待。”陶椿说。

卉娘也就是胡二嫂,陈雪晓得这个人能干,性子圆滑,嘴巴讨喜,她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很是担心她会被胡二嫂取代,这还不如罚她自掏腰包出一百斤花生呢。

陈雪犹犹豫豫,想要问个期限但又不好意思问。再抬头,她发现陶陵长不知道啥时候又进灶房了,她只得灰溜溜地回家。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半途拐去老陵长家主动交代她的疏忽给陵里带来损失,“我要陪陶陵长去帝陵和定远侯陵一趟,把少给的一千五百三十四斤粉条补上,我不在的这几天,要是成王陵和安王陵的陵户过来拿粉条,还要劳卉娘姐姐替我招待一二。”

胡二嫂没多想,她痛快应下,“行,这事交给我。”

“我会尽可能早点回来。”陈雪说。

“哪天动身?”年婶子问。

“明天就走,我回去喊上几个兄弟,估计四五天就能回来了。”陈雪说。

年婶子点头,“那你去安排吧,带上你们的口粮,出门自己做饭,免得让人家为难。这时候青黄不接,外陵陵户手里的粮食也不多,拿不出好的招待你们,但饭菜差了面上过意不去,你们也吃得不高兴。”

陈雪“哎”一声,这点她的确没想到。

陶椿熬油的时候,陈雪带着她的族兄弟去作坊称粉条,打捆、修剪、装袋,收拾妥当,她又去拿花生跟榨油的人家换油。

“爹,陵长大人找你。”小鹰跑来演武场喊。

杜星应一声,他招来胡家全帮忙盯着磨花生的事,他急匆匆去邬家。

“我明儿要回娘家一趟,还要去帝陵,最少也是五天后才能回来,长则十来天。我哥嫂也是明天离家,到时候家里就没人了,榨油的事你盯着点,别让人闹出矛盾打起来了。”陶椿交代,“我也跟陈青榆交代了,我家没人的时候,要是有外陵的陵户过来,他日里夜里都要带人常来巡逻。不过家里没人守着不是事,只要陵里有外客,你夜里就睡在我家值夜,防着有贼心的人上门。”

杜星一一应下,“好,我晓得了。”

“之前忘记过问了,山谷里的房屋屋顶修缮好了?”陶椿问。

“修缮好了,梁木是新换的,也悬挂上绳索,就是石头还没绑上去。”杜星回答。

“等陵里的花生油榨完,你就操心安排人把木机抬到山谷里,油味太招耗子了,我家的菜花蛇和狗吃耗子都快要撑死了。”陶椿有点无语,今早去牛棚,她发现牛棚里一地的血滴,还有遍地带肉的碎鼠皮。蛇逮了耗子吃不完,一一绞死丢在牛棚里,黑狼黑豹刚好捡个便宜,啃耗子啃了一夜,早上喂饭的时候碰都不碰一下。

杜星笑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家的母鸡叼着鼠头跑,一群小鸡跟在后面追。”

陶椿点头,狗嫌弃的鸡不嫌弃,叼着鼠头鼠尾耀武扬威地到处跑。

“我跟巡山的人说一声,在山里遇到菜花蛇就逮起来放到山谷里,蛇多了就没耗子,也没有毒蛇。”杜星说。

“行,你多操心。我这儿没事了,你去忙吧。”

杜星走两步又拐回来,问:“陈管事算错账了?”

“对。”陶椿指一下告示牌,“来龙去脉贴上去了,你自己去看。”

杜星快步过去,从头扫到尾,发现赔礼的花生油从公中出,陈雪负责随行出面扫尾,手上的事暂时移交出去。他松口气,这说明往后他要是犯错了,损失不会全落在他身上。这就好,他当管事的俸禄养活不了妻儿,自然不能因他让妻儿背上一大笔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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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陈青云和雪娘带着儿女扛着油罐、提着炒干的油饼、还有一捆粉条前往邬家。

另一头,陈雪带着三个族兄弟从山上赶下来二十头大青牛,路过作坊直接把一千五百多斤的粉条捆在牛背上。

邬常顺也从香杏家牵来刀疤脸,他跟姜红玉独自上路,带上有灵性的刀疤脸更踏实些。

“你俩把黑狼黑豹也带上。”邬常安说。

“行。”邬常顺回仓房装一兜风干鸟肉,先给狗闻了闻,他牵走一头大青牛,引着狗先走一步。

“听你婶婶的话,不准捣乱,要是叫我晓得你不听话,你回来准挨揍。”姜红玉告诫小核桃。

“我不捣乱。”小核桃认真答应。

“弟妹,老三,给你们添麻烦了啊。”姜红玉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陶椿嫌她啰嗦,她搂着小核桃,说:“跟大娘说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