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不跟他扯,她使唤道:“去拿两个番薯,早上吃粥。”

一说回日常的事,邬常安身上的不自在劲跟着散了,他进仓房拿番薯,看挂在梁上的熏鹅,出来问:“鹅还熏吗?”

“等熏鸡熏猪腿的时候再跟着一起熏,对了,你扫块儿雪地,撒点苞谷喂鸡,雪大,它们找不到食,别饿瘦了。”陶椿交代。

“哎,晓得了。”

陶椿在屋里做饭,他就出去扫雪,削的番薯皮混着苞谷粒一起撒地上,他大声咕咕一阵,歇在树杈上、藏在牛圈里、钻在柴垛里的鸡都跑出来抢食。他远远走开,仔细数了两遍,回去说:“只剩三十六只鸡了。”

“原先是多少?”

“不清楚。”

陶椿:……

狗突然叫了一声,邬常安快步跑过去,正好看见一只偷鸡食的斑鸠飞起来啄狗头,他气得抓一把雪砸过去,大声骂:“你们不得了了,偷我们的鸡食还啄我们的狗,你等着。”

说着,他跑进屋拿出弓箭,走前拽一个苞谷棒子,用苞谷做饵,他藏在牛圈里把偷食的鸟雀射下来一半。

“你俩的早食有了。”邬常安从雪地里捡起死鸟,他拔出箭,突然兴致冲冲地跑回去,说:“你的箭法不是不行吗?我教你个法子,你射鸟,一个冬天下来,箭法指定有大长进。”

陶椿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不过她提醒他:“我没长靴,快给我把长靴做出来。”

“我今天把木盘子给你做出来,明天就动手做鞋。”邬常安有了干劲,他把八只死鸟扔地上,说:“鸟毛烧了喂狗,免得卡它们嗓子,我去选木头。”

陶椿看见鸟起了吃卤鸟的心思,不过看两只大黑狗都馋得流口水了,她就没跟它们抢。

鸟塞灶洞里烧干净毛,一屋的毛臭味,陶椿打开门散味,出去问:“牛油搁在哪儿?”

“水缸旁边的雪堆里。”

“弟妹,还没吃饭啊?”大堂哥看见人喊一声,他提个麻袋进来,说:“我过来给你送点辣椒,你把辣椒倒出来,袋子我拿走。”

邬常安从仓房出来,他去接东西,说:“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我们这就要出门搭大棚了。”

“堂哥,进来坐一会儿。”陶椿没话找话。

大堂哥摆手,他接过邬常安递来的麻袋,说:“我回去了,你们忙。”

“我们也吃饭。”陶椿说。

吃过饭,两人各忙各的,邬常安带着狗去竹林剥竹箨,陶椿在家切牛油煮辣椒,不时接待上门送辣椒和花椒的人。好在来送香料的大多是要去搭大棚的男人,他们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也无需陶椿费心思找话寒暄。

一个时辰后,邬常安剥竹箨回来了,陶椿把一应香料都准备齐了,她让他赶忙做木盘。

木盘好做,之前做木活儿有现成的木板,邬常安用炭条在木板上画上线条,劈出榫头,凿出卯眼,榫头和卯眼嵌在一起,他拿出骨胶熬化沿着木缝刷一圈。

看他弄得差不多了,陶椿烧火开始炼牛油,这次熬制火锅底料她又添一样东西蜂蜜,本来是想用麦芽糖的,现做是来不及了,只能用蜂蜜代替。临出锅的时候,她舀一碗蜂蜜倒锅里,甜味能中和辣味,免得习惯了清淡的人被辣得一个劲嘶气。

一大锅牛油熬的火锅料装了两个半盆和一整盘,陶椿做好了端出去冻着,正好遇见年婶子来送蒜苗。

“这就做好了?你姐夫说你还要蒜苗蒜瓣和老姜,我说我家种的蒜苗多,我给你拔一捆送来。”

“我大姐早上送了五六斤来,够用了。”陶椿快步接过蒜苗,说:“这些我也用的着,婶子,你晌午在我家吃饭吧,我用这个煮个锅子。不行,我家没新鲜的肉,我宰只鸡爆炒吧。”

年婶子不着痕迹吸一口香味,她笑着说:“那行吧,我闻着挺香的。”

陶椿喊邬常安去逮鸡,她进屋洗锅烧水,也给年婶子安排个事,让她剥蒜苗。

鸡宰杀好,盆里的牛油凝固了,陶椿端进来倒菜板上,她拿刀切一角下来,锅里的猪油热了,她把火锅料丢进去,随着火锅料炒化,灶房里的香味又浓重许多。

年婶子受不了这个香味,她忍着呛人的香气坐灶前烧火,一边探头看着锅里翻炒的鸡肉,这个色可真诱人。

陶椿削几个芋头切小块儿倒锅里一起翻炒,末了淋半瓢热水,她又添点盐,剩下就是盖上锅盖焖着。

“这只鸡有点老,要是三四个月大的小黄鸡,不用加水焖,就这样翻炒,肉炒熟了撒一大把蒜苗就能吃了。”陶椿说,“要是有新鲜的肉,你就煮半锅鸡汤,火锅料炒香了把鸡汤倒进去,之后什么萝卜、豆芽、韭菜、萝卜秧、粉条、牛肉羊肉猪肉切片一起倒锅里,想吃什么加什么,要是嫌不够味,用葱末蒜末酱油醋和辣椒油调半碗汁蘸着吃。”

“你说的太快了,我记不住。不如这样,杀猪宰羊那天,你过去做饭,就做你说的这个汤锅子,我让陵里的人都过来,咱们坐棚子里吃一顿。”年婶子思量着说,“也是庆贺我们往后再无粮食危机。”

“好。”陶椿赞成,“那等粉条做完就杀猪宰羊?”

“对,庆贺丰收。”年婶子是真高兴,“明年多种番薯多养猪羊,年底杀猪宰羊的时候我们再办个流水席。”

“在咱们公主陵可真是有劲,越过越有劲。”陶椿说自己的感受。

“也就今年有点劲,往年分粮食都犯愁,哪有心思琢磨这个。”年婶子说实话,“你看外面多厚的雪,要不是为了做粉条搭大棚缠灶,出门压根看不到人影。”

“这么说是我的功劳了?”陶椿笑着说。

“对,托你的福。”

“是你跟陵长领导有方,一心惦记着陵里的人,你们要是有私心,大伙儿也不会在雪天毫无怨言地出门。”陶椿说。

“你俩互灌迷魂汤呢?一个劲吹捧,来人了都没发现。”陵长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呦,你咋过来了?”年婶子诧异。

“不是你叫邬老三喊我过来的?”陵长也愣住了,“那小子说瞎话?他过去传话说你喊我过来吃饭。”

“我怕我说请你来吃饭你不来,就打着我婶子的名头请了。”邬常安在外面说,“我婶子在我家吃饭,你也过来尝尝我媳妇炒的菜,保准你没吃过这个味。”

陵长没反驳,他闻着味就知道这顿饭差不了。

“来了就留下,陶椿刚做成的火锅料,炒了只鸡,咱俩都尝尝味道。”年婶子说。

陶椿掀开锅盖看看,鸡肉熟了,芋头也能戳动了,她把蒜苗倒进去翻炒一下,再端来砂锅,在底上铺上两把粉条,再把鸡肉和芋头铺上去,最后淋上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