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她们到的时候,杀猪宰羊正到酣时,陵长媳妇忙活着接猪血和羊血,见到陶椿她认真打量几眼,说:“近十年不见,一回来就成了旁的陵的媳妇了,你跑的倒是快。”

陶椿觉得她话里有话,大概是指山外的事,她装作没听懂,笑着回应说:“跑的快回来的也快,这不,又回来吃娘家饭了。”

“吃娘家饭要多带点礼,我前两天在一个亲戚家吃到你们带来的粉条,炖汤挺好,做饭也方便,我说我也想买点,哪想到你们卖完了。听说是用番薯做的?还是你琢磨出来的?也教教你娘家人啊。”陵长的媳妇笑着说。

“费时费力的事就不教我娘家人了,等我这趟回去多做点粉条,改天再送一批过来。”陶椿说,“到时候也给婶子送些尝尝。”

“行,这话你记住了,下次可多带点回来,我们陵人少地多,不缺番薯,换多少都有。”陵长的媳妇见她滑不溜秋的,也不再阴阳了。

陶椿点头,“要是有人要的急,也可以去我们陵里买,去公主陵买的价钱低一些。”

?[72]羊肺汤

冬仙看陵长的媳妇在陶椿这儿没占到便宜,她就去给婆婆帮忙舀羊血了。

陶椿跟陵长的媳妇又说几句,有人在喊,陵长的媳妇走了,陶椿换个地,去看杀猪宰羊的。

屠宰场上架着烫猪的大陶锅,底浅口大,能容一头大肥猪横躺进去,里面烧的开水冒白烟,融化了附近的积雪,再加上人来人往的踩踏,地上泥泞一片。

陶父负责刮猪毛,见陶椿过来,他挥手赶人:“臭烘烘的,过来做啥,走远点。”

“我看看猪肥不肥。”陶椿说,“圈养的猪都阉过吧?”

“阉过,不阉吃不成,跟野猪一样,又骚又臭。”陶父说。

陶椿捻了捻下巴,心想要是把山里的小野猪逮了劁了蛋,不仅肉不骚臭,还能遏制野猪的繁衍,免得它们下山吃庄稼。不过不等她细想,她又想起若是野猪的数量少了,狼和熊捕不到食,岂不是要下山吃人?罢了罢了,还是牺牲点粮食吧。

一头大黑猪刮光毛,陶父吆喝一声,一群男人涌上来,揪着猪耳朵、拎着猪尾巴,抬着猪腿,拎的拎,抬的抬,合力把大肥猪甩到案桌上。两桶雪水冲下去,冲掉残留的猪毛,穿着单薄的杀猪人握着屠刀划开猪肚,一股呛人的热气熏出来。

趁着猪肉还是热的,杀猪人剖尽猪内脏扔筐里,筐满,有人抬走,有人再拿个空筐。

猪腿猪头都卸下来单独装一个筐,猪肥肉单独切割,猪板油割下来单独装一个干净的盆里,有专门负责的妇人守着,装满就端走。

“二妹。”陶青松招手,“你玩不玩猪尿泡?我给你跟三妹一人吹一个。”

“这么大的姑娘还玩猪尿泡?”一个老叔打趣。

“才十九岁,还没当娘嘞。”陶青松不当回事,他鼓着腮帮子含着猪尿泡大力吹气,瘪瘪的猪尿泡涨成一个球,白腻的肉变得透明。他找根绳子缠两圈扎个死结递给陶椿,又从盆里拎个猪尿泡吹第二个。

“给我嫂子也吹一个。”陶椿提醒。

陶青松呸两口唾沫,翻过袖子抹掉嘴上的肉腥味,说:“你嫂子早就不玩这个了,她嫌腥。”

两个吹成球的猪尿泡都交到陶椿手上了,他打发说:“行了,你们快回去,外面的风冷得要冻掉耳朵。”

陶母也在喊,“冬仙,二丫头,我们回去了。”

陶椿朝宰羊的地方多看两眼,她叮嘱说:“哥,我想吃羊肠子,你多拿两挂羊肠子回去。”

陶青松点头,“行,我晓得了。”

陶椿把猪尿泡分陶桃一个,姐妹俩各拎一个跟在陶母后面又涉雪往回走。

冬仙拎了两个羊肺,她高兴地说:“晌午做羊肺汤,二妹,你吃的惯羊肺吧?”

陶椿等了两瞬,见陶母没说话,她开口说:“能吃,不过我更喜欢吃羊肠,刚刚还交代我哥分肉的时候多拿两挂羊肠子。”

“晌午用羊肺和羊血煮锅汤,再下两把粉条。”陶母接话,“这粉条是真不错,跟啥汤都搭,吃着也方便,煮两把粉条不用单独煮饭了。”

“陶椿。”后面的一个婶子大声喊。

陶家几个人齐回头,陶椿认出追过来的人前几天去她家买过陶器和粉条。

“陶家二丫头,你手里还有没有粉条?啥时候能再送点过来?我上次买粉条买少了,买了五斤,还给我老嫂子分一半,这不,吃了两天,剩下的只够再吃一顿了。”老婶子高声说,“这东西吃着着实方便,买了粉条,我做饭都省了好些事,炖一锅肉,吃到最后丢两把粉条,一咕噜,饭和菜都有了。关键是吃着还耐饿,不像粥,我早上煮粥还要烙几个饼子或是蒸锅馒头,不然就吃不饱。”

陶椿望天,说:“做粉条要等晴好的天气,下一批粉条最早能在年底做成,要是老天不赏脸,只能等到年后了。”

老婶子“唉”一声,“做一次你们该多做点的。”

陶椿笑,做的可不少,半个月做了七八百斤粉条,不过先分给自己陵里的人了,拿出来换粮的就少了。

“下次再来我多带点。”陶椿承诺,她突然灵机一动,说:“这次粉条做的少主要是番薯不够,你们跟陵长商量,要是能安排人先送一批番薯过去,粉条做出来了,我们就安排人给你们送来,要多少有多少。”

老婶子思索了会儿,说:“这个嘛,等忙完杀猪的事,我去跟陵长提一嘴。”

陶椿点头,“等这场雪停了,我们也准备回去的。”

“姜妹子,你瞧瞧你干的啥事,多能干的丫头,你们两口子给打发出去了。”老婶子埋怨陶母,“我们陵里又不是没有好小伙。”

陶母心里挺得劲,她笑着说:“这婚事是山陵使保的媒,他眼光好,我那女婿挺不错。再一个,椿丫头就是嫁出去了,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家。”

“惦记着娘家该教我们咋做粉条。”老婶子拿眼夹陶椿,“我用番薯粉咋做不成粉条?煮开成番薯豆腐了,热的时候黏的很,凉了又嫩的很,擀也擀不成,切也切不成。丫头,你给婶子说说,这个要咋做?”

陶椿笑着摇头,“说不得,我要是说了,我们胡陵长要找来干仗的。”

“干仗就干仗,我们不怕他。”老婶子声高势盛。

陶椿不再接话,走到岔路口,她冲老婶子摆手:“婶子,得空去公主陵做客,去了到我家吃饭。”

老婶子见她的嘴比蚌还紧,她只能无奈作罢。

离得远了,陶母说:“你们做粉条的法子不会被人学去吧?你这儿口风严实,保不住就从其他人嘴里漏出去了。”

“没事,最关键的一步只有我们两口子跟我大哥大嫂知道,还有小核桃。”陶椿心里有谱,番薯磨浆、滤渣、晒粉这些步骤瞒不了人,也好琢磨,但最关键的是熟浆拌生粉,这点不容易想到。再一个,只要他们陵里做的粉条充足,价格合理,供得上卖,以陵户们得过且过的心态来看,他们更愿意拿番薯换,而不是自己一家人费力巴哈折腾半个月做几十斤粉条。

回到家,冬仙舀两盆温水端出去洗羊肺,陶母拿锹去铲雪拔蒜苗,陶椿和陶桃无事可做,她俩在檐下踢猪尿泡。陶桃腿脚灵活,花样也多,猪尿泡在腿脚间踢出残影了。

邬常安把两张皮子硝好,也加入进来,他蹦得高,腿又有劲,能把猪尿泡踢到屋顶上,风吹下来,他再给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