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拴上灶房门,她大步穿过黑暗,推开一扇门,走进昏黄的光影里。

陶母已经躺下了,见她进来,问:“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我睡你脚头,睡在外侧。”陶椿脱下厚裤子坐床上,拿了枕头倒头睡在床尾。

“我吹灯了啊。”她说。

“行。”陶母闭眼,过了一会儿,她踢陶椿一下,“睡着了?”

陶椿斟酌了几息,说:“差点就睡着了。”

“你倒是心大。我问你,女婿是不是还膈应你在山下的事?分房睡是你提的还是他提的?”

陶椿懒得掰扯,她哎呦几声,无奈道:“我的娘哎,你不是说不管我的事了?你看你这心操的,心放宽点,别多打听。”

陶母噎住。

“我睡了。”陶椿往外挪一点。

陶母暗暗生气,她操心这死丫头的事还不落好了?还怪她操心,不让她操心才算她陶椿有本事。

陶椿翻个身,过一会儿又故意翻个身,还故意唉声叹气,下一瞬挨了一脚。

“你翻腾啥?又不睡了?”陶母骂。

陶椿小心翼翼地挪到床头,她低落地问:“娘,你没骗我?少安他真死了?”

陶母心里一咯噔,她警告她:“你已经嫁人了,不相干的事别瞎打听。”

“怎么不相干……”陶椿狠掐大腿,声音立马哽咽了,“我还活着,他死什么?”

“真是冤孽。”陶母叹气,下一瞬又骂起来:“咋了?他死了你也要寻死?你给我死一下看看?”

“没有。”

“没有就给老娘滚去睡觉。”陶母闭上眼懒得看她。

陶椿爬起来调个头倒在床尾,可算能睡觉了。

?[53]献策

人老觉少,鸡鸣两遍,陶母就醒了,她醒了就睡不着了。

陶椿睡梦中听到悉悉索索声,睁眼模糊看见个人在地上穿衣裳,她坐起来往外看一眼,说:“去茅厕啊?”

“天快亮了,我去做饭,你继续睡。”陶母说。

闻言,陶椿又倒了下去,这下整个床都是她的,可算能摊开手脚了。

陶椿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是最后一个起的,没人喊她,也没人等她吃饭。

“饭温在锅里。”陶母说。

陶椿往盆里看一眼,这个老母亲在洗她带回来的脏衣裳呢!

“婶子一大早就把你穿回来的花袄拆洗了,鞋也给你洗了。”姜红玉说。

“还是有娘好啊。”陶椿感叹,“老娘受累,我待会儿给你个好东西。”

她进灶房端饭,早饭是南瓜饼番薯粥,还有半盘炒鸡蛋,陶椿一个人坐在饭桌上吃。

南瓜饼又甜又松软,两面的壳炕得发黄,陶椿喝口粥咬口饼再挟一筷子炒蛋,哪哪都满足。

“大嫂,今年收了多少斤番薯?”陶椿问。

“没称,五个缸都装满了,地上还堆了七筐,我跟你大哥这几天已经切晒了三筐。”姜红玉说,“一筐番薯有一百来斤,一个缸能装三筐番薯,合起来最少有两千二百斤吧。”

“你们没挖地窖?”陶母拧干衣裳丢盆里,她倒了大木盆里的水,又从水缸舀水净衣裳。

姜红玉给她帮忙,说:“没有,冬天雪大了,地窖会进水,番薯会坏。我们陵里有陶窑,烧陶方便,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大陶缸,陶缸吸水,番薯装进去不会烂。”

陶椿脑子灵光一闪,她忙问:“娘,要是有大陶缸送到家门口,你愿不愿意买大陶缸装番薯?”

陶母想了想,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想把大陶缸拿到娘家换粮?”

“我想试试,今年从抱月山换回的粮不多,陵长应该挺愁的。”陶椿受了陵长和年婶子的好,她惦记着回报一二,“不过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拿不出几个大水缸,这个法子要是可行,我们还得开窑烧陶。”

“番薯放陶缸里真不会坏?”陶母问。

“一个都不会坏,婶子你也晓得,番薯放地窖里,哪怕不下雨不下雪,地窖里也湿乎乎的。放陶罐里就不一样,陶缸装水你就是不用水,搁个十天半个月,缸里的水也见底了,番薯排出来的那点湿气还不够它吸的。”姜红玉说。

“这倒也是。”陶母点头,“之前没想到这儿来,你们要是把陶缸送到家门口,我是愿意买的。不过一个陶缸要用多少斤粮换?”

“这个我得去问陵长。”陶椿把炒蛋一口扒完,她端着碗碟进屋洗,之后出来说:“大嫂,我去陵长家一趟。”

“行。”

“对了,其他人呢?”陶椿问。

“你哥帮忙挑了两筐番薯,跟你大哥还有老三一起去河边洗番薯去了,小核桃去香杏家了。”姜红玉说。

陶椿回屋拿上弓箭,她大步跑了。

“哎!这急的,娘都撂下了。”姜红玉回过神发现陶母还在。

“这是没把我当成客,好事。”陶母不介意,“你也别拿我当客人待,随意点,都自在。”

闻言,姜红玉也就真不客气了,她出门去看刀疤脸,今早香杏天刚亮就跑来看牛,还发癫抱着牛喊爹,吓得她以为小姑子撞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