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善恶真假经年累月地混淆,当她不再相信纯善会在太阳下立竿无影,过往那些男生再温柔再规矩都只是干瘪的思想品德课本,念出来听进去,顶多像吃了颗布洛芬。

而章毓姿不同蘫狌。他夸张、热烈,有自己的癖好。但他的动作就像京剧抄过场,她不会感到任何威胁。每次“掐”脖子之后,他会在手掌放过的地方吻一下,让她明白那只是象征。做完之后离开之前,他会拥抱她,然后两人抓阄决定下次按谁的规则来玩。

做爱做爱,爱是不会做出来的,两个人做的只是你情我愿的游戏。

或许这是另一种真假的模糊,但王照安心里崩碎的秩序凭借她的偶然发现开始尝试重建。

章毓姿是她的一剂疫苗。

等到时间差不多,王照安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穿上睡裙给章毓姿开了门。

比人先进来的是一大捧玫瑰。

他第一次来时也送过王照安一束花,她把花放到垃圾桶旁边,说如果他能让她舒服就不用送东西,如果不能,她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建议他花真金白银去嫖小姐。

不过这次,章毓姿说感谢王照安,这一年过得很开心,她笑着把花接了过去。

花束里还放着个绒面小方盒,里面是一枚戒指。王照安把戒指套在小指上,刚刚好。

“我很喜欢,谢谢你。”

小卧室里,低柔的情欲喘息和细语停歇下来。

两人一上一下,胸贴着胸,腿抵着腿,王照安侧头趴在章毓姿肩膀上亲了亲他,然后从他身上下来。

今天抓阄抽到的是她的玩法,她享受在漫长的痴缠温存里动情湿润,然后容纳着他缓缓动作,让快感一丝一缕地累加,在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心痒难耐,真正的最后一瞬反而因为她动作缓慢而安然过渡,只有满足,没有空茫。

这个规则对章毓姿有些折磨:几十分钟的前戏之后,她用几分钟就到达高潮,然后突然对赤裸的肉体产生厌烦,自己去主卧的淋浴间,让他一个人去卫生间的浴室洗澡顺便解决掉多余的欲望。

今天王照安倒是开了恩,没有立刻把他从床上赶走,反而侧身面向他躺着,闭上眼睛,一边挤出柔媚悄声的呻吟一边伸手摘了他的套子,握住阴茎来回爱抚,甚至等他尽兴之后许久还搂着他,呼吸均匀,不睁眼不说话。

“有不高兴的事情?”章毓姿问。

王照安摇了摇头。

他们很少聊彼此的私事,王照安只能感觉出章毓姿对规律和计划有几乎强迫性的执着。每个星期约会两个小时,周六晚九点到十一点,他准时过来,和她放纵一通,然后回到一丝不苟的生活里。

如果结束得早,他就会提前走。王照安想,今天一定要把两个小时过完。

又躺了一小会儿,王照安套上睡裙去主卧梳妆台拿了东西,也是个盒子。她对章毓姿没什么了解,就买了块腕表送他。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款。”她说。

章毓姿下床把衣服穿好,然后才把表戴在手腕上,看了看,说喜欢。

王照安问他:“能和你拍张照片吗?不拍脸,只拍手腕。”

章毓姿伸过胳膊去,一块表和一枚戒指拍了个合影。拍完照,他说今天穿的衣服戴这个表不合适,又把它摘了下来收回盒子。

把照片放大看了看,王照安静默片刻,说:“我要出国了,护照大概下周就寄过来。”

“噢,难怪呢。”章毓姿琢磨了几秒钟,笑了,“看来今天用不着抓阄。”

王照安也笑,笑得露出八颗牙。然后两人照例轻轻拥抱一下。他不问她去哪里,也不问是去做什么,会不会回来,只是祝她前程似锦。

她正想着应该回他一句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了她心里那一丁点石榴糖浆兑了柠檬汁味道的离愁别绪。

稍显无奈地耸耸肩,王照安从章毓姿身前走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她接起来,“你好?”

“安安!你是不是住景苑一期!”时间太过久远,对方压低了声音,王照安想不出是谁。她还在猜对方是不是哪位同事,电话那端又飞快地说:“秦山说跟着林池去宁州了”说完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

王照安眼前瞬间漆黑一片,耳边嗡的一声,一两秒之后才恢复过来。她焦急地把手表盒子塞到章毓姿手里然后将人往卧室外拽:“对不起,我有急事,不能多聊了,你快走吧!”

他狐疑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蹬着鞋子,抬眼看到她焦急地拨着电话,他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王照安皱着眉头,差点咬破嘴唇。电话没人接。给唐果果打的没人接,给贺端然和穆衡打的也没人接。

放下手机,她跑到落地挂衣架前从包里翻出一把钥匙给他:“如果、如果你方便的话,过来帮我查一下我的邮箱有没有收到信封。我会再联系你的。对不起,快走吧,快走”

王照安的心几乎从嗓子眼跳出来,身上紧张得没什么力气。汗湿的手心捏住门把手往下压,肩膀抵着门将它推开。

就在同一时刻,寂静的楼道里传来叮的一声响。

冷汗涔涔从王照安的后背渗出来:一梯两户,对门一直空置着,没有住人。

她整个人虚脱一般倚靠在门边才没有跪倒下去。

电梯门向两边拉开,轴承运作的声音平稳顺滑,传到她耳朵里,轰隆轰隆,厚重得像是命运。

第050章 59

王照安眨不动眼,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越走越近,停在面前。楼梯间只有一盏亮度不高的白色节能灯幽幽照着,她一眼看见他的袖口,然后才是衣扣,领带,眼镜,发梢。他好像一点都没变。

金箍明明已经还给他了,可他念了一声“王照安”,她就开始头疼,脑袋里的血管几乎被勒得爆开。

章毓姿打量过来人的衣着和容貌,问道:“请问你是她什么人呢?”

“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谢谢你照顾她。”

周广陵的和颜悦色里藏着架子,章毓姿顿时像是遭受了极大的侮辱,望向王照安。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周广陵身上,章毓姿等了她几秒钟,她才把目光转过去,摇了摇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把腕表的盒子和她的邮箱钥匙放在鞋柜上,侧过身从周广陵身边绕开走出门去。

章毓姿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周广陵将身后的房门关上,砰的一声响,她的希望被宣布作废。

王照安被攥着胳膊拖进客厅里面,周广陵手一松开,瘫软的身子就掉在地上。

他在房间里随意踱步,她张着嘴喘气,觉得自己像一条拼命跑了老远的狗,她的爪子和腿都跑得血肉模糊了,旧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追上来。

追上来,然后呢,大概免不了一顿打,再关进笼子,或者直接宰了扔到路边,反正没有狗证的狗死了也没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