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昔年?成亲的誓词犹记于?心,“执此?合璧,结发夫妻,穀异室,死同穴,永不辜负……”

在魏妆撒手离开的那日,火凤玉璧竟隐隐裂开来?细缝,女人殷红的血渗进了玉隙里?,谢敬彦一直没忍心涤去。他忽而沉沉睡着,仿佛过去许久,一睁眼竟却揽着她倒在了街中央。

额上的擦伤是真切的,他竟重回到初见未娶前!

谢敬彦向来?俊美清绝,但未将容貌当做一回事。并非不知旁人对他的追崇,只谢氏肩负重责,他的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

再度年?轻十余岁的感觉,对他来?说并无多大差异。总不过是伏案到夜半,不会因习惯了汤羹犒劳,而思想女人的厨艺与按揉肩脊。

他盯了眼桌面叠得?整齐的六张手帕,还有小厮送来?的两盒擦伤药,露出萧冷的笑弧。

前世手帕是魏妆交给自己的,为了高嫁,少女眼中盈满羞慕,唤他一声?“彦哥哥”,使他沉凛的心底抓挠。只谢敬彦中了饴淳公主下的媚-药,看不得?她的娇妩惹艳,所以大步拂袖离开。

这一世,却是那个?贪昧阿谀的婆妇私下巴结,而魏妆却坦诚,只是用他来?做备胎。

谢敬彦将膏药拂去了筐里?。

男子?沏茶慢品,回顾了一番这个?时期的朝局。而后拨开长案下的一块地砖,取出一枚极小的钥匙,打开了书柜中的暗屉。

内里?是一道明黄的卷轴,乃熙德帝留下的亲笔传位遗诏。当年?谢太傅临终前曾屏退旁人,郑重地交到谢敬彦手中的。

今上淳景帝,乃先帝仁宣帝之子?。而仁宣帝与庆王高迥的父王高勉,皆为熙德帝的儿子?。

前世熙德帝驾崩后,朝中有传说皇位本该是传给高勉的,但高勉禅让给了仁宣帝。

然而事实却是,高勉试图假造遗诏篡位,被?仁宣帝及时制止了一场动乱。仁宣帝自幼生母早逝,受照拂于?高勉母妃的膝下,情同一母所生。

仁宣帝不想要高勉的性命,因念及风声?若放出去,恐难能保高勉周全,遂便藏起了先皇留给自己的传位遗诏。仁宣帝对外放话,是高勉让位给了自己,保全了高勉一王府安定。

朝中自此?便一直隐隐相传,说皇位本该是高勉的,仁宣帝占着军功,而抢走了皇兄的帝位。

后来?高勉之子?庆王高迥,在边疆那场大战中被?箭射伤而死,人们便猜测是淳景帝为了巩固皇位,及抢走庆王的未婚妻,而存心射出的暗箭。

庆王高迥擅征战,手下有一只骑兵营,自此?便失踪了,再也不见回中原。

可是却要问了,仁宣帝若有心取高勉一脉的性命,早就可以“篡位谋反”而名正?言顺地除之,何必留给儿子?淳景帝去处置?

等到焦皇后生下了太子?高纪,高纪便一直困扰于?是否庆王遗腹子?的蜚语之中。

谢敬彦从?太傅手里?接过这份遗诏起,就开始命人打听?那支骑兵营的轨迹了。

前世查了几年?后,才确认那只骑兵营已化为游散于?北契的部落,时常自发与厥国?的跖揭单于?挑衅。

谢敬彦本欲将这支队伍找回,以求证当年?一事。然而绥太后的势力也在暗中周旋,致使那一支散部阵亡于?一场莫名的游击中。

太子?的身份便不得?为证。

既能再活一次,谢敬彦倒不必迂回,可直接照着后来?寻出的线索,去找他们的踪迹。

昔年?仁宣帝感念高勉母妃的抚养,始终不允许拿出遗诏为自己正?名。如今要说服朝臣们相信太子?的出身,那就只能去求证,淳景帝并未射出暗箭这个?环节了。

他想了想,将卷轴搁进了暗屉中。夜已渐深,便起身回卧房去睡觉。

卧房……已经多年?未容他就寝的某妇人禁地。

第040章 第四十章

这时?的书房还不在后来的位置。前世是在成亲后, 谢敬彦才将书房搬到了卧房的对面。

他现在的这间书房,阳光充裕,通风尤好。因知晓魏妆自幼喜花, 且又远嫁入京,有些喜好傍身也好, 便腾出来给她用做花厅。不露声色地?把书房搬到了卧房对面,只须一开?窗, 便能与她正?屋赫然相见?。

奈何魏妆却?未领这份情,花厅几乎空置着, 很长时间内都不见她对花卉的喜好。

她出身低, 生母是商户,乍然嫁进谢侯府,便急于掌握中馈。三日新婚期一过, 就从母亲手上领过了钥匙串, 此后沉湎于琐杂事务, 难得见她抬起头来瞧一瞧谁。

便连夫妻间本?该的旖旎缱绻,她都变得稀疏应付。

谢敬彦一直都清楚魏妆在入京以前,早就已心?有另属这可是她两?世都亲口说出的。

前世在魏妆进京前夜, 谢敬彦也正?好运送祖母的贺寿花瓶途经沧州。因念及魏家长女的行程或将至, 便让贾衡去察看粮船,顺道把人接回。

谁知贾衡下到舱板上, 却?听见?里头女子媚糯的嗓音说道:“既然入京,从前贺小爷的事儿便了断, 奶娘莫再提, 免得彦哥哥猜忌……强扭的瓜不甜, 我分明无意于他,便是委屈从嫁, 也只为了攀谋奢荣,那样的日?子可有甚乐趣呢?”

贾衡火冒三丈,当即调转马车,人也不接了。

回到府中报与主?子听,谢敬彦便晓得了魏女不喜悦自?己。

只是等到见?了她,女子分明娇矜怯懦,遇事躲藏,肌肤莹嫩如雪,生得人畜无害。他便又忍不住,总以为她该是需要精心?呵护的。

他始终记着少年?初见?时?的一幕,又及祖父的谆谆叮嘱,便还是娶了她,专情待之。

新婚花烛夜,魏妆却?不知何故未落红,她蜷起娇姿箍紧在他腰间,羞红着双颊,晶莹泪珠与嘤咛不断。谢敬彦隐忍着汹涌的醋意,瞒过她,自?己划破手指滴在了床褥上。不管她是真情或假意,至少第?二天收拾的婆子看去,也好堵住众人口舌。

心?说筠州府军屯之地?,惯常学骑射,兴许是什么其他意外,且不必去计较。他与她五指相扣,却?将她视作唯一。

没想到这一世,她倒直言不讳心?中另有所属了,更甚至主?动对他做出那番逾越的“挑衅”。

一个待嫁少女,吻技堪比后来彼此的行-房私密。

谢敬彦也是着了魏妆的道儿。

与她的那夫妻寥寥数次,叫他镂骨刻心?,食味入髓。

他到底京都第?一公?子,素来克谨自?律,清修寡欲,却?逃不出对一个婀媚女人的执着。

多少年?了,任他权势滔天,任母亲如何怂恿和离,即便朝中无人不知左相与夫人貌合神离,他偏是连一张架子床都舍不得挪去。分居几年?,他就睡了千百夜她对面的书房。

暗夜静悄悄的,只余廊下一盏灯笼散着幽光,谢敬彦回到久违的卧室。修挺身躯俯下,看了眼空荡的拔步床,掀开?来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