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祁氏一直心虚憋着没敢张口,忽听汤氏提点说,魏妆这是借力谢府上位,翅膀硬了就把人踢开。
好啊,最?毒女人心也。
祁氏顿时心头一紧张,她做母亲的,最?懂儿子有?多执迷于魏女的情感中。对?比先前给他塞陪房,那是连斜眼都不看,碰过?的床褥都掷出窗去。否则祁氏怎会怀疑三?郎不谙女-色,而那鹤初先生乃男扮女装呢?
祁氏正等?着抱小崽儿,瞧魏女细腰翘臀的,找下?房婆子问话,说是她月事颜色鲜颖月月准时,一看便知好生养。但儿媳妇私自外宿不归,于谢府门第的严苛,仔细家?法落下?来,罚伤了身子骨。
祁氏便忙开口道:“大嫂实是对?三?郎两口子苛刻了,妆儿进门这些日子,哪个?不夸她好的?就以大公子谢宸说,他在曹职上两年没升了吧。他上面那位侍郎的夫人,从魏妆花坊买了花,心情好,晚上回去给吹了枕头风,谢宸便晋了一级。这些你却看不见,光记着人家?门第了。”
“门第怎的了?妆儿是太?后皇后都抬爱的,你莫非竟质疑太?后皇后的眼光?敬彦他们两口子就只配给大伙儿出力,不配讨好么?我看这必是受了委屈才搬出去的,还好母亲给说了几句公道话,莫叫晚辈们凉了心!”
祁氏说得擦起了眼泪花,做出一副心疼关切的样子来。
将心比心,魏妆既嫁进门后体谅婆母,记着祁氏爱吃的小食、喜欢的脂粉,还给她说老虎与狮子的比喻,她做婆母的也须撑得起门面,莫给三?郎拖后腿。
这汤氏就是平素被祁氏忍让惯了,才越发的得寸进尺。祁氏要么懒得怼人,真怼起来,也是字句绝不浪费。
只听得罗鸿烁越发地墙头草了,便慢声叹道:“二房的,你也别在这装腔作势,心思都用在哪儿,当?我不清楚?魏妆若私自出府不归宿,该罚的家?法我自会秉公判断,却不必各据一词。”
老夫人起初本是反对?魏妆开花坊的,生怕损了谢府的清誉,岂料非但没损失,还使?得人缘更?好起来。
眼下?魏妆那簇锦堂可谓炙手可热,不仅宫中得脸,来往的还多是官贵。罗老夫人最?重视门第体面,唯恐被人听去八卦,也不好先去为难魏妆,且叫人把谢敬彦找了来。
晌午巳时末了,谢敬彦刚下?朝回来,便随郑婆子到了琼阑院。男子修挺身躯穿着挺括的五品绯色朝服,端得是俊美无?俦,龙姿凤表。
罗老夫人看得就无?奈又心疼,说道:“我知你宠她,她也着实得人的欢喜,这京中我看就没有?哪个?见了她不喜欢的。但宠溺也须有?个?度,莫恃宠而骄,逾越了规矩。你身为谢氏宗主,还要做给一众族人当?榜样、树威信。何以才刚考上礼部郎中,这么大好的事儿,她却搬出去不归宿了?成何体统。”
谢敬彦过?来前就已备了腹稿,这件事他全责担下?。
他事后思想,买追妻密札与考取礼部,若分开来发生,魏妆或许都容易消气。偏前晚发现自己学书套路,“口蜜腹剑”;隔日上午又得知他考了礼部,与陶邴钧“叔侄合力”。这就显得他谢三?郎“奸诈可恨”了。
但以祖母的行事风格,他若敷衍借口,反而更?似袒护。
男子便只作淡然,并不隐瞒:“此事原是孙儿解释不周,叫魏妆吃醋了。先前那陶家?的小姐多有?模糊称谓,造成关系含糊的错觉。祖母寿宴上,更?是叫翟老尚书夫妇引荐介绍。再又我考取礼部,那陶侍郎一番不切实际夸夸其谈,更?叫魏妆误会加深。”
“我起先碍于宗主身份,未有?多言解释,只叫她走也罢,莫拦阻。她这才搬了出去。正巧花坊忙碌起来,人手不够,忙完便该回来了。怕祖母担忧,敬彦暂时瞒着未说,是哪个?多嘴的造谣和离?”
……和离,如?何可能?
谢敬彦今世?绝不会让魏妆再离开自己!
原来是吃醋了,罗鸿烁这才稍稍宽了口气。只知先前魏女一意退亲,如?今竟学得吃醋,想来已是对?老三?用了心的。
但也知道魏妆心气大,主意多,不轻易服人。虽然罗鸿烁拿捏不住,但身为谢氏的宗主夫人,确是需要一个?这般锐利的角色。
再而谢府已经退过?一次婚,若真要和离了,岂不影响了风评,之后谢莹、谢蕊和四郎谢宥还怎么说亲呢?
不仅不能和离,还必须和谐美满才对?!
说起那陶家?的闺女,的确颇不讨喜,听说魏妆刚进京的时候,就当?着她和众公主贵女之面,唤敬彦作“彦哥哥”,频找魏妆挑衅答话。后面罗鸿烁自己的寿辰宴,那陶女不识眼色,又弄了只怕生的小猫,搅合人兴致。
陶邴钧怕是还不晓得,他升不上尚书是因为惹恼了太?后吧。
罗老夫人皱起的眉头松开,却舍不得屈尊自个?孙子,便道:“这就是你三?郎的疏漏了。咱们谢府虽不限纳妾,但须做到男女大防关系清明。她生了气,正说明开始在乎你。虽说不能恃宠而骄,但该解释的还需要解释。眼看着二郎谢宜婚宴在即,你这房也不能空了人。我安排人去接她回府,你且把原委给她道清楚,莫要无?端置气。”
听出了祖母话中的回旋空间,谢敬彦暗松口气,如?此一来魏妆就不必受家?法责罚。
他攥了攥掌心里的一封便函,便函是筠州府北上的客船所派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谦礼道:“还是敬彦顺路去吧,明天之内必把魏妆接回,祖母尽可放宽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天……若换个?孙儿媳妇,一个?时辰就得给自己赶回来。
还是宠惯魏妆啊。罢,娶都娶了,在这盛安京中,还没有?哪名女子比她更?入眼的了。罗鸿烁闭起眼睛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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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初,一辆豪阔的马车停在广聚香大酒楼门前,酒楼掌柜的亲自领着两伙计出来,把手上的食盒递出。
殷切道:“三?公子来了,这是您要的菜品,间笋蒸鹅、螃蟹酿橙、雕花蜜煎、西湖醋鱼,还有?几道辣味小食,都在里面了。请拿好。”
谢敬彦兀自敞膝而坐,点了点头,贾衡默默替着接过?来。
贾衡跟王吉打了堵,公子最?多撑上个?七天,必受不住没有?少?夫人在身边的日子。赌的是王吉半个?月的俸例。
为着那句“露水夫妻”,硬撑面子有?何用,煎熬的还不是自己。
果然,今天才第六天。
公子虽没说这些菜点了做什么,但听报菜名就猜是给花坊送去的。那句话怎说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公子更?难过?少?夫人的关,贾衡这笔钱是赢定了。
三?公子素来清傲,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证明少?夫人在他心里的分量。瞥见马车里谢敬彦垂感极佳的刺锦袍袖,贾衡一声都不敢多吭。
侍卫却不知,要没有?他与王吉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说”,谢敬彦耐不住三?天就得来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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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锦堂里,魏妆正在调理多肉。用混合了珍珠岩、蛭石碎屑的营养土,来给多肉进行分株和扦插。
她新招了两个?花仆,都是有?些经验的,跟在崔翊的身边做些日常事务,自己便能腾出手来打理经营上的优化?。
先前她把京都各大花市上的多肉都批量收购回来,种在后院的一排墙下?。等?到把养植多肉的风潮营造起来,销量增多了。她便将每盆的多肉叶片均分在四五片左右,花盆则比手掌略大,小盆出售,同时适当?调整单盆的价格,如?此既能在产量上可持续平衡,也显得更?为精致。
今日午后,二夫人祁氏送来了一方铜胎宝蓝掐丝珐琅兽环冰箱,说是体谅魏妆在花坊忙碌辛苦,夏日天热,用来冰镇些瓜果和饮品,好消消暑气。
让她平日需要用冰块时,自去品雪居取用,那是祁氏的私产。
这位婆母送什么礼物来,魏妆可都是敢接的。祁氏即便再送个?更?大的冰柜,魏妆也敢照收不误,这跟她与谢敬彦和不和好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