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鲤鱼跃龙门,我说句公道话,你本非池中物,迟早跃龙门,崇文有眼光,也因你有价值,何须感恩戴德呢。”
我故作叹息却一针见血,“细细想来,我生日那晚通风报信与司机无关,以崇文的性格怎会节外生枝,让员工知晓他家宅内院的丑事,一传十
十传百累积成笑柄。能有幸目睹的舍你其谁呢。后来在医院你借我之口阻拦擅闯病房的高层,你打着对柏承有利的旗帜,实际怕崇文的陷阱被戳
穿。尹经理耳听八方,相比投钱的股东,崇文培养的肱骨之臣当属你。”我一锤定音评价,“听话又忠贞。”
尹正梧起先还波澜不惊,直到我说第二条才如梦初醒,他圈住杯壁的两指泛起青白。
我擒着汤匙撇掉咖啡上漂浮的奶沫,“其实尹经理并非漏洞百出,崇文钦点你做棋子,你自有过人之处,柏承都上当了,尹经理担得起厉害二
字。奈何我做贼心虚,分外敏感了些,蛛丝马迹也反复的回味。”
他神色讳莫如深,“您想表达什么。”
我莞尔,“你我处境相同,周旋于父子二人,我为男女之情所困,感性上偏颇柏承,可崇文能定我的生死,我不得不妥协。尹经理报答自己的
伯乐可谓死心塌地,被策反了也主动向旧主报备,崇文正发愁没渠道打探柏承的行踪,送上门了他也乐得顺势而为,安插你反间计。柏承要你替他
留意崇文的日常,市场部谈了什么新项目,最信任哪位股东,董事局所持股额的分布,哪些高层能攻克收为己用,大约诸如此类吧。”
尹正梧这杯咖啡索然无味,他撂下不是,喝也不是,卡在与下巴持平的位置,隐隐颤动着,“夫人好聪慧。”
“尹经理浩然正气,你会曲意逢迎柏承,想必有软肋在他之手,才踏上我的覆辙。”
尹正梧定格在我脸庞,“夫人高估我了,我只赚薪酬。”
“薪酬。”我重复了一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道固然好,可尹经理,柏承得知你是假意投诚,同他逢场作戏,背地里监视他,他的情报
你的旧主了如指掌,那他把你踢出梅尔的高管行列让你在海城寸步难行,八成是板上钉钉了。解雇职员对大企业而言轻而易举,职员自恃手握劳动
保障合同能维权,你可知如梅尔执掌着半省经济风向的企业,既不违背合同又置你于死地的办法有多少。柏承碾死你像碾死蚂蚁,何足挂齿。”
尹正梧皮笑肉不笑,“那夫人呢?夫人倒戈许董,许总得知会如何呢。”
我慢条斯理用叉子插住糕点吃,“尹经理称呼我什么,夫人。铂承纵然忌恨我倒戈,可夫人的含金量沉甸甸的,我是他的继母,他要整治我,
他是不敬,他没资格。他最介怀自己的声誉,不会明目张胆折磨我,我避免和他碰面,他就无可奈何了。不错,我在某一方露馅了,不消三天两方
都会心知肚明,崇文懒得保一颗废子,但是尹经理你忽略了一点,崇文结过四次婚,我这次争议最大,他六十六岁高龄再度离婚会何等的轰动,梅
尔一年内百般波折,废子顶多无用,不能创造价值还牵连他的产业才致命,崇文会一错再错吗,他顾忌梅尔也会养着一颗废子。”
尹正梧面孔上强作镇定的轻松无畏一厘厘凝固褪去,他晃动着半弧形的杯柄,“夫人直言不讳。”
我搅拌着冷却的咖啡,“装聋作哑的行为有时是大智若愚,有时是真的愚蠢,我讲得很明白了,是尹经理站队的时候了。”
尹正梧不言不语,他点燃一支香烟,衔在指缝,“夫人究竟是哪头的。”
我斩钉截铁,“柏承。”
他面露惊愕,“夫人不担心自己的坦白,会捅到许董耳朵里吗。”
我微笑,“你敢吗?”
他吸了一大口,“夫人一番游说,无非是表明后路是许董,不担心许总知晓您倒戈而出手料理您,您坦诚自己效忠的主子是许总,许董这条后
路等于亲手堵死。许总千辛万苦调教您,引导您,您到头来不能出力,就算您是他那头的,许董养活废子不假,他养活的是一颗真心倒戈的废子,
百依百顺的废子,他会养活睡在枕边的表里不一的炸弹吗?而且许总会养活废子吗?”
我胸有成竹笑,“尹经理忘记了吗,给崇文化验生殖科的医生被对家收买爆料,引发的轩然大波了?我与崇文是形婚,他身为一座城市最高贵
的财阀,许夫人遮住了他羞于启齿的残缺,维持住他男性的颜面,他又何尝没把柄在我手中,我们互相掣肘,他稍胜一筹罢了。我不愿声名狼藉,
他也抗拒鱼死网破,我配合他配合得最无可挑剔,得体的妻子就摆在那,为什么打破现有的融洽,一旦被传成我不满他性无能而离婚,崇文脸面扫地,梅尔的董事长身处笑话中,梅尔的气数能多长呢。齊”
我咯咯笑,“尹经理具备我的砝码吗?你凭什么与我相提并论。”
一名送餐的侍者途经过道时提醒尹正梧,“先生,本咖啡厅是无烟区。”
他随手磕灭火星,“抱歉。”
烟头沉入杯中的褐色液体,漾起一丛丛的细小气泡,他缄默着。
我擦拭嘴角的乳酪碎渣,“我攥着崇文半壁身家的股权,他要撕破脸也得再三权衡,转让不是儿戏,不容他来来回回公报私仇。不瞒尹经理,
对簿公堂维护一己之利这事,崇文不是我的对手了。放眼海城,没人能在法庭上占我的便宜。”
尹正梧不解,“许太太信誓旦旦的来源呢。”
我喊侍者结账,刷完卡我整理着坤包说,“从去年9月份我嫁入许家,每一日都度日如年,我一心完成任务,又想逃离束缚,提早预备着,说
来也幸运,我机缘巧合收归麾下的是海城上流人士争破头都难求的,本是胜券在握,然而事态变幻莫测,和预想偏差了太多,也算因祸得福,我的
王牌倒派上更大用场了。”
尹正梧听得云山雾罩,我最后说,“所以尹经理,目前的局面会持续很久,半年,三年,五年,十年,我没有未卜先知的道行,我想活得踏实
些,圆满些,只得全力以赴巩固自己的地位,尹经理投靠我,未必不是明智之举。我承诺你的不是空头支票,我有真金白银的股份,在梅尔,股份
高低是话语权的大小。崇文操控大局,也受制于大局,柏承竞逐权力,也受制于权力。我是女人,我高兴了就顾全大局,不高兴了就不在乎大局,
尹经理归顺我,我大概率是高兴的,你不归顺我,我是决计不高兴的。我不高兴就会破局,大腿拧不动,我必然先拆除你这只胳膊。”
我后仰,上半身枕着椅背,“尹经理明面是谁的人,从前怎样行事,往后你照做。我不干涉你赚薪酬,不干涉你报恩,你只要记住,谁是你真
正的盟友即可,里应外合保住当前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