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1 / 1)

朱康歪着头,继续用他的眼睛洞悉我。

我说,“大胆假设,逻辑推理,而不是大胆假设,再大胆推理,只落实在敢想的胆子上。仓库有我的脚印和指纹吗?”

朱康摇头,“没有。”

“附近录像拍到我出入的身影了?”

他再次摇头,“也没有。”

我泰然自若问,“那我能离开了吗。”

朱康和旁边记录员交谈了几句,又不着痕迹望向连接椅子扶手的测谎仪,一切都没有破绽,风平浪静,他朝我点头,“许太太,您可以离开。”

我从椅子上起身,又恢复春风满面的样子,“朱队有需要,我随时配合。”

他耐人寻味笑,“有劳了。”

我戴上帽子,“应当的。共建和谐社会嘛。”

我转身往门口走去,他忽然又叫住我,“许太太。”

我步伐一滞。

朱康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枚耳环,“您有印象吗?我记不清哪天了,我的车和许家的车在320国道交错行驶,您的耳饰掉在一株梧桐树下,我勘察现场凑巧捡到,也是巧合了。您检查有无破损。”

我的首饰不计其数,许崇文和许柏承在这方面非常大方,隔三差五送贵重礼物,我在什么场合戴过什么自己是没数的,凡是看上去颇为精致昂贵,不论品牌、出产国家和材质,基本我都持有一款。而朱康手中这款算得上比较高端的钻石,我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有类似款式,本能要接,手刚伸到半空,距离他手只剩一公分,我仓促定格住。

320国道位于西郊东侧300米处,是出境到东南亚的必经之途,朱康明显是诈我,诈尹正梧的下落究竟是不是在东南亚。

我顿悟的刹那,他也眯着眼审视,我笑了笑,不露声色收回自己手,“320国道遗落的吗?那不是我的,朱队,我没出过国。”

他也笑了,“我并非说许太太,我似乎看到许家的车,兴许您的佣人司机,或者许董途经呢。”

我郑重其事否认,“我的耳环是贴身物品,断无他们丢在外面的道理,许家也没有近期出国的佣人,许柏承日日在公司,外国没有我们梅尔的项目。”

朱康也适可而止,“我问问别人。”

我从警局出来,脸色当即便阴沉,我直接联络了阿季,沈怀南真的往绝路上逼许柏承,他明知我怀孕,也坚信是他的种,照样寸步不让,没有半点后退兆头,可见他势在必得对许柏承斩草除根。

我告知阿季在东江府等我,去往东江府的路上我又联系了西码头经理,命令他准备好我要的东西。

我赶到东江府预定的雅间,一名中年男人正在窗下的餐桌坐着,我进门后,他立马站起,毕恭毕敬唤,“林总。”

我颔首,“东西呢。”

“我带了。”男人拉开公文包,抽出夹层里的汇款单和票据,我接过浏览着,汇款单是三千三百万,这笔款项其实是虚的,并没实际汇入盛文账号,只借用转账而已,停驻了几分钟我便让财务划出,财务是盛文的财务,票据是沈怀南的亲笔签字,他签字的原因是三千三百万就在账户躺着,我利用几分钟的中转迷惑了沈怀南,他只看成果,钱是成果,是我们双方合作的诚意,他饶是万年的老狐狸,真金白银在企业的账户,也没必要再起疑心,何况把西码头纳在盛文旗下的决议我们商量过程很愉快,很和谐,沈怀南挑拨我与许柏承,我嘴硬不认,可心中犹豫,这份犹豫我演绎得很逼真,对感情和男人的进退两难担惊受怕藏在眼中,沈怀南是深信不疑的。我渴望找个实体做靠山,脱离梅尔与许家的管束,当自己的底牌,在局中较量的资本,而沈怀南假装没看透这层,他故意不点破我,反而接下我抛出的橄榄枝,自恃我钓鱼反被他的钩子钓上,他擒住西码头就擒住我仅剩的筹码,届时除了码头我手上已别无所有,擒住筹码如同死死地驾驭了我,他何乐不为,我能想象他那时的沾沾自喜,一心笃定我是他掌中之物,轻而易举就吞下了我这只猎物。沈怀南签字签得潇洒,毫无戒心,殊不知我设下大套,我从许崇文那里挖出西码头的一刻,一个长达数月专门圈禁沈怀南的套子便成型了,我要闹大,闹到法律的领域,西码头的盈利不翼而飞,留底却留在盛文集团的账上,兑取也归在他名下,资金来历不洁或去向存疑,一旦曝出摊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怀南百口莫辩。律师精通律法缺口,深谙人性叵测,我明着和他玩阴谋诡计不是对手,另辟蹊径雕虫小技他不是我对手,他防备许柏承有深度的谋略,防备不了我在他眼皮底下最肤浅的花招。

我在男人对面落座,也招呼他坐,我合住这些重要的凭证,“能到什么程度。”

男人回答,“看林总您要什么效果了。”

我拎着热水壶,斟了一杯温开水,“越复杂越好,越丑越好,让沈怀南深陷泥潭,他想拔出泥潭,就得扒下一层血淋淋肉皮的地步。”

男人蹙眉,“盛文法务的实力不俗,尽管不及梅尔的律师团顶级,可沈怀南本身是顶级中的顶级,他有以一敌十舌战群儒的杀伤力。”

“货物是西码头挂靠在盛文时流通的,三千万的烟酒成品里,掺杂了至少五百万的劣质烟草和未经质检的假酒,在市面销售一空,质量不过关,搅乱市场信誉安全,罪魁祸首是盛文集团,沈怀南要负全责。不是吗?”

男人琢磨着,“确实是。”

我心满意足,“那放开了去实施吧,我兜底呢。”

男人走向房门,与此同时我意味深长的语气,“刘经理。这桩生意,我吩咐你做的,我事先交待你要滴水不漏,不能刨出我,你不会露马脚吧。”

他扶了扶眼镜框,“我没有十足把握,沈怀南的道行我不清楚,任何事要全然毁尸灭迹是困难的。有高明之人在其中抽丝剥茧,没准找到蛛丝马迹。”

我凝视着他,一字一顿,“我不打无十足把握之仗,你在他前头找到蛛丝马迹铲平,不就得了?”

我意思很明了,他呼出一口气,“我尽量。”

我这才移开视线,将晾得差不多的热水一饮而尽,“沈怀南不倒,我如坐针毡,沈怀南一倒,西码头我放权给你,我只要控制宋氏。太平就好。码头运输的买卖和利润我不感兴趣。”

我撂下杯子越过他扬长而去。

刘经理并未与我同乘电梯,他等待下一部,我到达一楼后拐了个弯,径直走进一间毗邻后门的小包厢,在开放式休息厅的隔壁。

休息厅人声鼎沸,我粗略一瞥,有不少熟悉的人,我拉高风衣的领子,遮了半张脸,脚步匆匆迈入厢房。

阿季在屏风后逗鸟。

我关上门,“你挺有闲情逸致啊。”

他闻言撇了一抔没喂完的鸟食,回过头,我扔给他刘经理交我的资料,“盛文涉嫌经济犯罪,你去报案。”

阿季接住,他翻阅着,我问他,“是重磅吗。”

他说,“算是重磅了。”

我推开屏风,从食匣里捏了一粒瓜子仁,喂进鸟长而尖的喙顶部,“让沈怀南也尝尝被立案的滋味怎样。”

115 缠

阿季盯着我喂食的鸟,“您喜欢乳鹰。”

我摇头,“不,我喜欢所有笼中物。它们是我当年的模样,也是如今战场上输者的下场。”

阿季说,“西码头暂时能牵制沈怀南,令他自顾不暇,而梅尔趁机填上窟窿,平息舆论,可后续他会变本加厉赶尽杀绝,原本沈怀南要打击的目标仅仅是许柏承,您一再进攻他,自愿卷入替许柏承出头挡刀,沈怀南没准也记恨上您了,您最好及时调整策略,加注砝码,只码头这笔黑钱,未必一锤压死沈怀南。”

“我没指望这桩丑闻伤筋动骨,沈怀南的本事大着呢。你知道人性的弱点吗?当你抛砖引玉曝光一件很隐秘又不可思议的事故,即使当事人再自证清白,也无人相信他仅此一件过错,我要毁掉的是盛文的信誉根基,在资本阵营里趋于末路。区区一个沈怀南不值得我大费周章,部署谋算这么久,亏损几千万打点利用宋世忱。”我捻着指尖的鸟食碎屑,“我有万全的砝码,你放心。它是我的免死金牌。无论我如何折腾,沈怀南在我身上的报复行为都会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