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1 / 1)

他缓缓升上玻璃,“许夫人与谁合谋,不就是谁吗。”

075迷人

那辆车消失于川流不息的午后街道,像湮灭在一团迷雾的尽头。

与虎谋皮。

宋世忱指的沈怀南。

他警告我,沈怀南是一匹猛虎,他披着猫的皮毛,早晚会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我伫立原地许久,才返回二楼包厢,包厢内除了许柏承,席间还有一个男人,是金方盛,我被宋世忱在洗手间纠缠时,他恰巧从机场匆匆抵达红楼,我搀扶宋世忱下楼他正好从别的楼梯上楼,一南一北错过了。

我进门看到他,有些出乎意料,他起立绕过桌子,主动朝我伸手,“许夫人,第三次见面了。”

我讶异,“金董还有印象我们见面过几次。”

“许夫人的运筹帷幄,我岂能忘怀啊。”

金方盛一语双关,神色也高深,我视而不见,保持着雍容体面,“哪里,金董能将万科做大做强,在卧虎藏龙的省里一骑绝尘,您才运筹帷幄,您是挖苦了。”

他哈哈大笑,倒也和谐,看不出我们结过不愉快的梁子。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落座,我环顾一圈,“孟副董和万科的高层呢。”

金方盛接茬,“我让他们回公司了。”

我调侃他,“金董也太不近人情了,他们替您打头阵,陪柏承喝酒谈笑,您到来,就不许人家吃饱了?”

他对我的调侃照单全收,“不瞒许夫人,这顿酒席,他们的用处仅此而已。”

“哦?”我饶有兴味,“金董要讲大机密要喽?人多口杂,所以行事格外低调。”

他斟着瓶子里的白酒,“不错,有非常好的项目透露给许董。”

金方盛不喜红酒洋酒,他独独嗜好辛辣的白酒,高档的茅台五粮液他还喝不惯,非得绍兴酒,他只认绍兴古法酿制的老窖杜康。

我嗅着浓郁的酒味,从鼻孔窜到脑瓜顶,不由打个喷嚏。

金方盛斟满自己的杯子,撂下酒瓶,不经意瞥向许柏承的杯子,是褐绿色的碧螺春,他立刻又拎起瓶子,“许董,同饮一杯吗?”

许柏承挡住杯口,“晚间有视频会议,酒醉误事。”

“哎许董,您的酒量,圈子里可有传言,一杯两杯不碍事的。”

许柏承语气带笑,“圈子里什么传言不好,传言我能喝酒。”

金方盛说,“您不喝,饭吃得就没意思了。”

许柏承思量了片刻,手从杯口移开,“既然金董盛情难却,那就同饮一杯。”

“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尽兴是商场的规则吗。”金方盛往杯口里倒着酒,“如今许董手持万科一家子公司,在总部董事局也占据了5%的股权,你我是一艘船的战友,我们的情谊不仅在酒里,也在利益上。”

许柏承看着几乎满溢的白酒,“金董的畏惧,我不是不清楚。”

金方盛斟酒的姿势一顿。

许柏承又说,“一艘船的战友,是万科被迫,这艘船金董愿不愿让我上,也只好让我上了,您心中所想却是万般排斥。换做我设身处地,万科和华腾因兰大船厂而交锋,在商界反目对立,金董与其称呼我们是朋友,不如称呼仇家更贴切。仇家进驻自己的企业,像监视器一般,对内部的决策和市场的未来指手画脚,任何细节都一目了然,我也会万般排斥,千方百计踢他出局,他的人虎视眈眈,在集团里坐镇,无异于把自己的心脏顶在敌人的枪口,生死取决于敌人何时扣响扳机,金董坐立不安,我怎能没数。”

金方盛端着酒杯,他眼睑低垂,像在权衡什么,半晌后,他笑了,“许董,您误解我了,万科有许董加盟,有华腾做盟友,万科必定蒸蒸日上,您也心知肚明,万科最近的增速迟缓,处境不佳,董事局呢,在谋求实力良好的战略伙伴,许董您是送上门的大佛,”

许柏承完全洞悉金方盛的笑里藏刀,“原来是这样。”

金方盛点头,“始终是这样的,强强联合何乐不为呢?难道单打独斗,四处树敌,是我们的初衷吗?”

许柏承笑意深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金方盛挥手,“许董言重,商场没有成功的小人,只有成功的英雄。商场也没有失败的君子,只有适可而止的君子,能放人一马,与人为善,便是当仁不让的君子了。”

许柏承反问,“金董认为,我算君子吗?”

金方盛意味深长,“许董肯适可而止,为什么不是君子。”

许柏承一语道破,“关键我不肯适可而止。”

金方盛笑容凝固,“许董执着的事,未必是正确的。我今年六十一岁,说一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在商场厮混,比许董久。商场的规矩和原则,我是牢记于心的。适度的退让,成全旁人,也成全自己。高处风雨飘摇,谁能永保在飘摇中屹立不倒呢。”

许柏承神情了无波澜,“我能。”

金方盛笑容愈加凝固,濒临无影无踪的地步。

许柏承用餐巾纸擦拭着乌木筷,“金董还想聊什么,您不远千里从鑫城到海城,应该不会只盘算着怎么与我故弄玄虚。”

金方盛转动着酒杯,“许董加入万科,做了董事,您对集团的意见,我是很看重的,许董非要说我另有盘算,这也算其一。”

许柏承发笑,他和金方盛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放下,作出离场的姿态,“金董这般的欲盖弥彰,不吐露本意,我很繁忙,恕不奉陪了。”

他转身要走,金方盛用力捏着杯壁,用力到手背的血管都暴起,在许柏承跨出包厢门的瞬间,他咬牙叫住,“许董留步。”

许柏承预料之中金方盛会败下阵,他步伐一停,不咸不淡的询问,“金董有何赐教吗。”

金方盛注视着他,“许董是聪明人,我也不避重就轻了,我此次来海城,打算和许董谈一笔大合作,我分文不取,我只一个条件,您从万科的董事局撤出,您意下如何。”

许柏承也收敛了自己的煞气,他坐下,摸出烟盒与打火机,点燃一支,不疾不徐抽着,“什么合作。”

“我有一批货,是境外进口的海产品,这批货万科是不做的,万科的主营项目没有产品,货源是我昔年的旧友,他从房产业改行做食品和建材了,建材的生意,许董倘若感兴趣,我也能搭桥。比如橡胶、红木、钢筋水泥,瓦具砖陶制品,以后梅尔进军房地产,或者承建大型的公共工程,这些是必不可少的,梅尔在金融势不可挡,能摄取的和即将摄取的红利,基本是梅尔的囊中之物了,许董的下一招棋想必是和政府合作,竞标是不愁的,梅尔的招牌很响亮,上面会卖一分薄面,货源是重中之重,争取原材料有质量,还得价廉,况且这是打通梅尔和上面互动的好时机,比方土地部门给您的数字是三个亿,许董拿到最优惠的成本,材料,动工,基建,推广,一系列一个亿搞定,上报两个亿,以中位价码交工,许董不但为上面节省了一个亿,自己还赚取一个亿,上面对梅尔的态度会不和颜悦色吗?梅尔想要什么工程,想吞并哪家公司,有上面保驾护航,从此唾手可得。我这位朋友是华南和华东区域最大的建材材料中间商,他的下家出了点问题,在吃回扣的比例上谈崩了,两方一拍两散,梅尔旗下的港口本来什么贸易都接,建材的利润有多大,无须我明,在海航领域海产品是很吃香的,民以食为天嘛,建材的门道自是内行都懂,许董有意向试一试吗?”

金方盛开出的诱饵,委实不可思议,简直是明晃晃的金山,堆在了许柏承的咫尺间。华腾这一个月疯狂收购万科的股份,又筹备着用兰大船厂的债务拖垮万科,再夺回兰大的海外商标和使用权,烧钱如流水,没个百亿的进账是填不完窟窿的,万科的旗下没有港口,这笔生意金方盛再眼馋也做不了,给许柏承既是顺水人情,也是求饶的礼物,否则他自己做万科的元气迅速可以恢复,他何须来看许柏承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