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思议,“变天?”
“具体的,许总会通知您。我派车在小区绿化带附近接您,您立刻过来。”
我嗅到不对劲,“他们要冲突吗。”
李秘书避而不答,“您尽快。”
他话音未落,便挂断了电话。
我浑浑噩噩,好像有什么大计在悄然推动着,我却浑然无觉。
我在浴室飞快洗漱着,而保姆进书房后再未现身,书房中鸦雀无声,像三个人凭空蒸发一般。我虽好奇,也没上楼一探究竟,我迅速穿好外套来到小区西南方的绿化带景区,果然有一辆车等候我,我拉门坐在后座,问驾驶位的司机,“李秘书呢?”
司机说,“我只负责开车。”
我询问,“去哪。”
他抬腕看手表,“李秘书交待我,陪您在车上坐半小时。”
我一头雾水,“你们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司机也愁眉苦脸,“我实在不知道啊,您和我发火,没结果的。”
我烦躁得很,只坐了二十分钟便坐不住了,我冲下车,司机也要下车,但他下车的同时,接到一通电话,对方大约制止了他,他追赶我的步伐戛然而止。
我跑回2栋楼,我惊讶发现庭院和灌木丛的四周站满了黑衣保镖,他们盘踞在相隔一米处的砖石上,戴着蓝牙耳麦,人手一部对讲机,将别墅包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蚊虫都插翅难飞。
我大吼,“这里是许公馆。”
我推搡着他们,“你们干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壮汉人高马大,他毕恭毕敬答复,“林小姐,我们奉命行事,对公馆进行保护。”
“保护?”我上下端详他,“你们是非法监控,不准人员进出,我可以控告你们。”
男人不卑不亢,“您自然可以控告我们,您也可以殴打我们,攻击我们,您是主子,上面有话,我们不能对您肢体动粗,但阻拦您进门,是我们的职责。”
上面。
李秘书调虎离山,我不在的二十分钟,这群保镖阻隔了许崇文与外面的联络,也拔除许崇文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便是所谓的变天。
许崇文明显没有签署转让股份的公文,否则许柏承没必要囚禁他。
我醍醐灌顶,瞧着男人,“是许柏承的命令。”
男人说,“我们是奉许总的指令,密切监控许公馆的一举一动,许董的衣食不缺,厨师和保姆也按照许董的喜好换了一批新人伺候,林小姐,方才的司机会送您到澜园。从今往后您住澜园,许总下令对公馆解禁,届时您要进要出,随您的心意,我们不拦您。”
“换人了。”我脑海涌入青姐的一席话,“之前伺候起居的保姆呢?”
男人越过我肩膀,望向灌木丛后泊着的桑塔纳,我循着他一并看去,青姐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挟持在车厢中,那辆车正缓缓开离,看情形,青姐的预言成真,许柏承并不打算对自己的耳目手下留情。
“那两人带走青姐,带到哪里。”
男人说,“自有她的去处。”
我往院子里大步冲,“我要见崇文。”
男人不容我冲,他拦截住,“林小姐,您何苦为难我,许总说一不二,您是万万见不到许董的,与其和我们争执,不如您去磨一磨许总,假如您磨得许总心软,兴许有转机。事情了了,青姐有她的去处,我们办事不得力,事情没了,也有我们的去处了。”
我顷刻消停下来,像被点了穴,无半点力量。
我伫立在栅栏外,眺望二楼,许崇文书房的窗帘合拢着,密不透光,我能想象到里面漆黑又压抑,他封锁在咫尺的一方天地里,保姆和保镖轮流监视,他不得自由,也休想联系外界,他只能死气沉沉,在许柏承亲手囚困的牢笼里煎熬到死亡。
我心口闷钝,仿佛被一块巨大重量的石头压住,形容不出的窒息。
我总算盼到这一天,盼到自己脱离许崇文,不必再违心扮演妻子的贤惠体贴和深情厚谊,不必屈服他的权势和压迫之下,在许家凋零。许崇文是我美好黎明和未来的终结者,是我最耻辱绝望的婚史,他是买主,许柏承是卖主,我是待价而沽的物品,悬殊的阶级差距令我像宠物胆战心惊度日,我不敢说不,我口中的不,在显赫的高门太微不足道,它像枝丫上的鸟叫,风过无痕,廉价可悲。
和许崇文这段婚姻,是一场百转千回的噩梦。
从虚与委蛇,到揭穿真相,到逆来顺受。
许崇文与许柏承,他们在不同的立场上扒掉我一层又一层的皮,以情爱之名,以驯养之名,以原谅之名。
它强势降临我的岁月,否决了我的抗争。
它教我变坏,教我逾越人伦,教我离经叛道,教我执迷,再教我自救。
偏偏它教不会我洒脱。
我在许柏承的爱恨里迷了路,在滚滚如潮的名利中寻求公平和慰藉,那该死的名利战胜了我,毁掉了我的爱人,我想要跳入名利带来的黑暗和扭曲,带回我的爱人,带不回他,我便同他一起堕落。
我又如何能洒脱。
那个漩涡,不死不灭,漫无边际。
我前所未有的畏惧。畏惧迎接我的是什么后果。
许崇文倒了,我的悲欢取决于许柏承的一念。
许柏承不再需要我刺探军情,不再需要我迷惑许崇文,软化他的戒备,撬开他的嘴,许崇文自顾不暇,他哪能以利益为牵制,再保全我。
江闻是私生子,他是我从阑城挑选的冒牌,可谁是正牌,我也一清二楚,并且我和正牌共同谋划了一盘棋,我欺诈许崇文,何尝没有欺诈许柏承,该清算的,终归是逃不过。
我没预料到许崇文败得如此快,许柏承精心部署每一步,哪一步要输,哪一步要隐忍,哪一步要高调转移炮火,三年,五年,八年,他筹备了太多年,他为确保今天的顺利,此前无数次故意纰漏,故意露马脚,让许崇文自恃运筹帷幄,以为能牢牢地驾驭许柏承,能轻而易举识破他的诡计从而掉以轻心,最终被撕下面具的许柏承当头一棒重击,溃不成军瘫痪在败局里。
我深吸气,“柏承呢。”
男人说,“回梅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