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1 / 1)

我不再过问,我有数了。

并非有数许崇文的大限,许崇文的命许柏承怎会精确掌控,他无心用阴谋诡计折损许崇文的阳寿,他有自己的底线,他的底线不逾越法律的禁忌,不给任何人挖到能绊倒他的把柄,我有数的是许柏承在三年之内,要落定这盘棋,这是他给自己最大的时间。

是赢是输,是独占是被驱逐,取决于他这三年每一子的部署。

我早知他深不可测,许柏承是很有想法的男人,他的脑子里,深谋远虑到极其久远的那天,会爆发的变故,会横插一脚的人,他都绘制出应付的策略,从他二十一岁空降梅尔,到三十三岁,他从没失手,偶有偏离轨道也迅速拗正,他如今觉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危机在四伏,仿佛洪水袭来,不加掩饰地靠近他,他试图动用一切来稳住局面。

凌晨两点钟,近乎死寂的走廊传来没有节奏的脚步声,时轻时重,时缓时疾。

许柏承睡眠很浅,是一贯很浅,而且他时常失眠,有些人浅眠是神经衰弱,他则是心思太重,家族与企业的双重战争下压力过大导致,他很喜欢我陪着睡,即使什么不做,他搂着我,嗅着我的气味,会睡好许多。

李秘书推门的一刻,我其实就苏醒了。

我本来也睡不实,床榻太硬,我习惯睡软床,故而有风吹草动,我连零星的困意都无。

李秘书摸黑进入病房,游移到许柏承那头,他轻声唤,“许总,您睡了吗。”

许柏承没动。

李秘书拍了拍他后背,“许总,有风声。”

我装睡,鸦雀无声。

许柏承翻了个身,他睡意朦胧,同样轻声问,“重要吗。”

李秘书回答,“很重要。”

许柏承平复片刻,掀开被子从一侧下床,他站在床头看了我许久,走向会客厅区域,李秘书紧随其后到达,许柏承在沙发上落座,单手捆起一截窗帘,琐碎的月光从外面渗入,他在光亮中点燃一支烟,“关于什么。”

李秘书弯腰,竭力压低声避免吵醒我,“梅尔股市投放的股份。”

“百分比清楚了吗。”

“47%。和先前的数据一模一样。”

许柏承淡淡嗯,“那就好。许崇文从送林姝股份到大幅度增持,我是他变卦的首要因素。他忌惮我。至于他不与人知的筹谋,应该和私生子脱不了干系。股份基数大,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切掉一部分,未融资时的基数,早就人尽皆知,他很难做手脚。董事局的股东联合抵制也震慑不住许崇文,只有我能震慑他,他越是有所行动,证明私生子越是在浮出水面之际了。”

“您怀疑许崇文找到私生子下落了。”

许柏承衔着烟,“保不齐已经叙上天伦之乐。”

李秘书斩钉截铁,“不可能。我的人在监视,监视很严密,许崇文接触私生子,但凡是生脸,会追查他的背景。”

许柏承臂弯卡在沙发座的外缘,“许崇文这次没出海城,他虚晃一招,让林姝解决肚子,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在为我留脸面。你的人神通广大,查出他栖身之地了吗。”

李秘书哑口无言。

他没查到许崇文在境内的半分痕迹。

许柏承把玩一枚银色的打火机,“我父亲在商海,有他独到的高明,你轻而易举查到的反而是欲盖弥彰的假象,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更相信我引诱他露出的马脚。”

李秘书深吸气,“许总,我不理解许董的思维。私生子上不得台面,不是原配所出,对自己的声誉有害无利,长子和私生子都流淌着他的血液,他为何待私生子亲厚,待长子刻薄,难道就因为担忧您会替自己的母亲报复他吗。”

许柏承从沙发脱离,他负手而立,眺望漆黑的街道,“你明白往事不可追忆吗。我父亲在业绩上的成功,也牵动他在家庭上的虚空。他是一个介于成功和失败中间的男人,他的发妻束缚了他半生,他们相互折磨,猜忌,又屈服种种原因,不能分离。我父亲的情感都寄托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还生了儿子,在我的衬托下,他想象中的私生子是相当纯净的,不具备我的毒辣,反目和隔阂。想想看,功成名就的领袖,在婚姻与血缘一塌糊涂,他会瞑目吗?他并非多么怀念他的种,怀念那个女人,他只是不甘心到头来,自己是孤家寡人。”

他吸食着烟头,转过身,“记住盯紧股市,董事局股东没赶上二轮融资的增持,被稀释了大半,有头脑的兴许会在股市捞一把,变相的增持,争取话语权和排位。我要操纵他们为我所用,支持我的阵营,必须攥着他们觊觎的筹码,他们能捞到的股份提早收入我囊中,我才有对他们软硬兼施的筹码。”

李秘书点头,“您放心。”

许柏承忽然想起什么,“程世洵和崔通有动静吗?”

李秘书说,“他们很规矩,老老实实服从了许董的变革,并无起义的苗头。不过”李秘书欲言又止,许柏承凝视他,“你讲。”

李秘书一筹莫展,“林小姐是否又领受许董新的指令,在暗中筹集散股,从我们的口中夺食。”

许柏承面无表情,“林姝住院,成日和我闹得天翻地覆,她没时机办。我试探过,许崇文在海城她不知情。”

李秘书反问,“是真不知情吗。”

“真假不是头等要紧。”许柏承没深究此事,“林姝绝非暗中的那股势力。许崇文眼皮底下,她擅自做主在市面筹集股份,你认为她会吗?她顶多哄许崇文送她一些,亦或收买要挟许崇文器重的心腹,从心腹的名下搜刮。”

我捏着被子的手骤然一紧。果然许柏承是最看透我的男人。他一清二楚我在棋局上对弈的计谋,智慧实力都逊色男人的女人,妄图在男权天下杀出一条血路,只得从男人的肉上剐油渣。

许柏承看透我,就像我看透他。

我们有充足的先决优势,成为彼此的情人和敌人。

幸好先成为情人,注定做敌人我们也是能收放自如握手言和的敌人,不会像我和沈怀南,只要成为敌人,便存在万劫不复你死我活的隐患。

李秘书说,“那股势力我摸查了。”

许柏承漫不经心吐着烟雾,“姓什么。”

“王。”

许柏承揭过弥漫的烟尘,和李秘书对视着,“年纪,从属,目的。”

“四十一二岁,从属海达律师所,目的不详。”

烟嘴的海绵被浸润,许柏承的嗓音发哑,“是律师。”

姓王的律师。

我只觉似曾相识。

李秘书调出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王予。10月初从盛文律师所离职,据说他假公济私,侵吞了盛文账面的客户汇款。”

我猛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