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1 / 1)

我反驳,“敢。”

他指腹抚过我的唇,“可恶的小东西。”

我问他,“你不打骂我啊。”

他似笑非笑,“我打骂过你吗?”

我戳穿他,“你经常骂我。还冷战不理我,非要我讨饶,我让步。”

他将我耳鬓散乱的长发捋顺,“现在我不会骂你。相比较你坦荡自己算计我,我更厌恶女人欺骗我,厌恶你不诚实。”

我脸上的笑容一霎僵住。

他察觉我细微的变化,不冷不热的语气,“有吗。”

我否认得干脆,“没有。”我竭力使自己的解释具有说服力,“许崇文识破我,我坦白了。扶沈怀南上位的企图,我也坦白了。柏承,我对你从无秘密。”

他凝视了我好一会儿,从我下颌处收回手。

许柏承右眼下是一颗极细,极圆润,极性感的泪痣,世间很少有男人精致到连痣都长得风华绰约,浓淡相宜。

我也有一粒痣,在颧骨上,不过它不是天生的,是我点上去的,它为我增添了风韵。

我抚摸着许柏承的那颗痣,“你会结婚吗。”

他嘴角带笑,“怎么,破坏了一桩,还要破坏下一桩吗。”

我指尖停在许柏承的眼尾,他眼尾不是狭长上吊的弧形,很短,很仓促,用凌厉的匕首所镌刻,一笑间,一开一阖,都深不可测。短而仓促的眼尾犹如那种在最完美时刻戛然而止的电影结局,没有花絮,没有全剧终的字样,在看客最意犹未尽的关头便骤然黑屏,从荧幕退场,永无再放映的可能。

这浮屠众生的残缺美和遗失美,比按部就班的无瑕更惊心动魄。

许柏承非白璧,可他的一切都无瑕。

白璧微瑕,珍贵度大打折扣,非白壁却无瑕,倒撩人心扉。

我固执追问,“你只告诉我会吗。”

他眼底像一潭深邃的古井,无波无澜。

“会。”

我面色灰白,“宋幼卿吗。”

他整理着我滑落的肩带,“不是。在我这里,女人只有一次机会。”

门外的廊灯突然在此刻毫无征兆亮起,保姆呼唤由远及近,包围了主卧,“夫人,您用宵夜吗?”

我一抖。

“夫人,我刚煮好的汤,还热乎的。”

我望向许柏承。

当保姆呼唤到第三声时,许柏承吻了一下我额头,随即拧动门栓。

他个子高,身材也魁梧,过道的灯嵌在三米高的天花板,灯光刺眼,投射的影子却黯淡,投射在锈红色的花斑纹的地板,与天窗洒入的路灯相溶,恍若泻了一条河。

青姐没想到许柏承会从我房间出来,如此的正大光明,不加掩饰,她愣住,结结巴巴喊,“许总。”

许柏承嗯了声,“别乱说。”

保姆点头,“您放心。”

他掀开陶瓷盖,是一盅牛乳山药汤,他对保姆说,“送书房,父亲晚上饮酒,胃口不适。”

保姆答应着,“我马上送。”

许柏承转身,他揭过门缝,最后看了一眼杵在那的我,没再多言,进入走廊尽头一间空置的客房。

我在原地又停留许久,返回关上门。

我拨通了阿季的号码,他在娱乐场所,那头的歌舞噪音很大,穿透听筒爆炸般蔓延开,我慌乱失措捂住,下意识看门口,静悄悄的,无人经过。

“你在哪。”

阿季说,“在广寒宫。”

我走向梳妆镜,把玩着妆奁里的桃木梳和眉笔,“你去广寒宫做什么。”

他朝僻静处走去,回避着震耳欲聋的舞曲,“林小姐,沈怀南成为梅尔的股东,我听说了。”

我半点不惊讶,“海城日报吗?”

他怔住,“您怎知。”

我心不在焉描着眉尾,蓝色的太乍眼,黛色的又暗沉,灰棕色恰到好处,“许柏承通过业界的人脉压下新闻,阻止了媒体曝光。除了海城日报是梅尔近年的死对头荣辉集团控股,不吃他这一套,其他的报刊你可真没处听风声。许柏承深恶痛绝纨绔子弟的作风,素日却从不婉拒纨绔子弟的酒局,官二代与他玩得来的不在少数,封杀一版新闻是轻而易举。本来海城日报胆小,不敢得罪梅尔,荣辉集团大势已去,也不敢明目张胆下战书挑衅,这其中有额外的缘故,六月份荣辉集团和宋氏集团对簿公堂,争执一笔欧洲的订单,帮宋氏集团打赢官司的正是梅尔董事局变动新闻的主角沈怀南。海城日报明早登出这则头条,荣辉集团的公关会迅速出动,声东击西状告沈怀南脚踏两只船,为新东家盗窃老东家的商业机密,搅乱市场信用和秩序,同时海城日报旗下的小报社会把祸水与炮火引到荣辉与沈怀南的宿怨上,向大众营造有旧仇牵扯,荣辉才上蹿下跳来攻击沈怀南不仁不义的行径。梅尔能朝荣辉发难吗,许崇文不会卷入战火的,因为梅尔一旦迎战,无异于是恃强凌弱,对自家的高层不分是非护犊子,失了大企业的气度,而梅尔放任舆论发酵,又等于承认沈怀南给梅尔的投名状吻合荣辉公关部的揣度,是他提供了宋氏内部的商务机密,许崇文才招揽他。宋铂章会善罢甘休吗。荣辉这笔买卖啊,是亏不了的。”

阿季恍然大悟,“那么您如何做呢。”

我扣住妆奁盖,食指流连在烫金的绣花上,“我的直觉,沈怀南并未被我降服,他当我是跳板,是垫脚石,踩着我一步步攻陷梅尔,接近权力顶峰,再一网打尽自己想要的。用风月那档子事牵制他,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甘心赔上自己的利益也受我驱使,委实不容易。至少暂时看来,我没能力迷住他。我遇到的男人,沈怀南最致命,他能以毒攻毒,我不确定需要多久才彻底俘虏他,在彻底俘虏他之前,我得掌控他,驾驭他。他不情愿也无妨,不过我这份绸缪尽量隐瞒他。”

阿季压低声,“沈怀南确是广寒宫的老板。会所的在职员工包括保安、侍者、调酒师、乐队总共七十六人,陪侍公主和少爷流动性大,合同制的二十二人,非合约制在百人。属于海城境内和Vesa能并驾齐驱的大场子。”

我抓着机壳的手一紧,“你打听到的吗。暴露了吗?”

“我同事接了一单生意,一家公司雇佣他负责盯梢宋氏集团的股东,他常去广寒宫应酬,广寒宫的有偿陪侍,为防止扫黄,基本是出外台的,这位股东有固定的陪侍小姐,他包下来了,叫安润,我同事收买安润做奸细,据安润陈述,上周某天的午夜刚过,她陪宋氏股东在包房和客户玩骰子,股东输了钱,让秘书送现金来,吩咐安润到电梯取钱,她无意中撞见老板,在等候专用电梯,老板在室内还佩戴墨镜,她很好奇。广寒宫的幕后大佬一贯神秘,在海城人尽皆知,我同事聚餐时提到这事,我旁敲侧击对证了沈怀南的外貌,和安润见到的老板如出一辙。那部专用电梯规定只允许老板乘坐,绝无差池。”

我深吸气,“朱虹进出过广寒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