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胡闹,时不时的当头一棒刺激他,捣乱他,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只要给台阶,我就欢欢喜喜走下。
许柏承喜欢有把握的事物。
他会维持现状。
可沈怀南的闹剧,唤醒了许柏承的多疑。
无缘无故的敌意,无缘无故的追踪,不是莫须有诞生的。
他什么都容忍我,唯独勾连剑指他地位的幼子,他兴许一气之下掐死我。
沈怀南的老谋深算,许柏承有耳闻。
他要是幼子,将成为许柏承最大的忌惮和难关。
可恨的是,我早已查明,还辅佐沈怀南瞒天过海。
这份背叛,比投降许崇文更罪无可赦。
投降是我走投无路,辅佐沈怀南是我的私心。
我趴在许柏承肩膀,想到自己未来的处境,全身微不可察颤栗着。
沈怀南拂尘而去,淹没在雨雾弥漫的尽头。
他比我预想中要难缠。
他的确三十年都沉得住气。
一潭死水能数千年了无涟漪,但一潭复活的水,注定涟漪乍起。
有些东西,也注定食髓知味。
喝了口汤,会情难自抑要吃肉,吃了口肉,会情不自禁要嚼骨。
人间万物,都擅长贪。贪,并且贪成功的快乐,是不可形容的。
我预感沈怀南会是一个极度索取,占有,不安的情人。他已显露妄图独霸我的苗头,他独霸的目的是阻断我和许柏承死灰复燃,导致他功亏一篑。他时常会旁敲侧击揭穿许柏承不为人知的歹毒,借此鞭策我,弑杀旧情。
我知晓他的底细,他也知晓我的逆鳞,知晓许柏承的逆鳞。
我们畏惧的是许家高墙内混乱的禁忌情事石破天惊。
当我与沈怀南发展到穷途末路,反目为仇的地步,他是以一敌三。我是以二敌一,我轻松很多。
沈怀南要抵挡我的破釜沉舟,还要抵挡许崇文父子的封杀。
许崇文要善待幼子,补偿幼子,并非象征着他放纵幼子大张旗鼓亮明许家最不堪的真相来毁灭。
他不可能将许柏承献祭于上一辈复发的恩怨和内讧,置之不理自己家族清白。
他先为掌权者,再为人夫,为人父。
长子和幼子血脉相连,全是他的种,他偏袒幼子,也不愿长子消亡,许崇文自始至终不愿幻灭自己的父子情,奈何两个儿子在心狠手辣方面都比他更胜一筹。
我要抵挡沈怀南,许柏承会是我的帮手,我们身陷一个囫囵里,一损俱损。
沈怀南能用来要挟我的,仅仅是私生活的丑闻,他的要挟等于触犯了许柏承的利益。
沈怀南百分百权衡过一盘不见硝烟的围棋最佳突围的路数,他得罪不起我,我是许崇文和许柏承博弈的媒介,是他们不谋而合的剧本中最精彩的一环,我同样是生长在许家藤蔓上的叶子,树根不拔除,藤蔓不割锯,沈怀南要么虚与委蛇向我谋求,要么形同陌路互不干预。
他深知拜倒在我裙下的后果,也深知染指许夫人会发生什么灾难,他在估算几时有足够的势力去防御奸情败后他露面临的后果,后果会波及到何种程度,许家的天秤会以何种重量决出胜负,他样样要筹谋,样样要稳妥挖凿后路,未作决定前他拖延着我,拖延着我们更进一步,也拖延到局势渐渐明朗起来。
我联手宋世忱搞砸了许宋联姻是目前最明朗的局势之一,傅彪无意的辅助是局势之二。
两件事东窗事发后,许柏承心知肚明我叛变了。
许崇文巴不得许柏承憾失宋铂章的助力,儿女姻亲他不便出头阻挠,跌份儿了长辈的气度,我上蹿下跳成全他心思,他不斥责却包庇我倒是情有可原,终归是他借我之手解决了麻烦,可百达丽自己的妻儿传出谣言他还充耳不闻,许柏承怎会参悟不透奥妙。哩岇骐
沈怀南此时上我的钩,他猜中了许柏承被我拿捏住,兜兜转转我依然是他唯一的筹码,收服了他父亲,又与宋家的公子哥做盟友,我似乎有许许多多超出他掌控的道行,他猝不及防又无从转圜,与其不欢而散为敌为仇,不如利用感情,维系感情。
许柏承提出休战,修复我们的情意,是沈怀南服软的关键。
因为他一清二楚,许柏承既不是我的丈夫,亦不是我能见光的男人,他只会以大局为重,即使撞破我为大局不得已出格的举动,他也装聋作哑,不会在需要我的节骨眼撅我的坟。
至于识破他是幼子的那一天,沈怀南像胸有成竹,那一天的到来会非常缓慢,我替他抹去了阑城小部分遗留的证据,沈怀南自己也抹去了大部分,饶是许柏承三头六臂,许崇文全城撒网都无迹可寻,他也够呛。
只不过那一天一旦到来,我就废了。我废不废,沈怀南不在乎。他在我废掉前,有充裕的时间布局,扩充自己,我只需引他进战场。
我迟迟不吐口,他也迟迟不送我甜头。
沈怀南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他耗着,我就因地制宜,拿傅彪来逼迫他。
很明显,颇有成效,他熬不住了,马上要进一步了。
司机在高速路疾驰着,他想起什么,从后视镜看许柏承,“许总,我有印象,是盛文律师所的沈怀南。”
我一僵。
许柏承没理会我的僵硬,他询问,“看仔细了吗。”
司机被他一问,有点言辞闪烁,“这...我与沈怀南只一面之缘,还是跟随您偶遇的,您觉得呢?”
许柏承深邃的眼窝里噙着笑,“我觉得。十之八九是他。”
司机说,“许总,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