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新雨隔着大半个街冲余正雄踮起脚挥手:"爸"余正雄手上正收拾着没用完的面团，听见声音露出意外神色:"小雨?怎么现在过来?"

说完才发现儿子后不远不近处跟着个英隽高挺的少年，同样穿着实验高中的校服，走在这闹市里清贵的格格不入，引得周围食客频频回头。

梁书彦微微颔首:"叔叔好。"

余正雄一愣，露出个朴实墩和的笑:"噢噢!你好，你好!你是小雨的同学吧。”

余新雨在摊子边的小马扎放下书包，又跑回来非要梁书彦把书包也脱下来跟他并排放着。边忙活边跟余正雄介绍:"爸爸，这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叫梁书彦，他可聪明了。他经常教我做作业!"

余正雄一听更是待客如亲，对着梁书彦恨不得要道两句谢才好。余新雨身体特殊，从小就性格就不像别的男孩子闯荡，又一个人转学来了晚州，他总担心余新雨没人说话，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这下看见儿子领着好朋友来，心里总算放下块石头。

从隔壁手抓饼小车的老板娘那借了俩小板凳，让梁书彦他们坐着等。一时小小的摊子上多了俩孩子，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余正雄心里头高兴，带着满眼笑意压剂子擀面饼。

余父往碳烤炉里又添了些碳，火苗把壁膛的温度烧热，贴在壁炉上的烧饼随着火苗的升温膨胀，松软，在茫茫的烟火气里散发出独一份的香味。烧饼贴的是最贵的驴肉馅，不要钱似的撑破了饼。饼皮压的松又软，新鲜驴肉混着油渣被炭火炙烤得恰到好处，油亮诱人地叫余新雨忍不住咽口水。

出炉时迫不及待拿过小篮子去接热腾腾饼，挑了个最大最圆的，拿油纸包好塞进梁书彦手里，咧着笑脸催促道:"快吃呀，趁热吃才好。"

梁书彦刚吃了一口就很给面子地夸好吃，像是证明自己没说谎，又就着饼咬了两大口。余新雨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接着挑了个第二大块头大饼推过去，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

烧饼一个能有梁书彦的巴掌一个半还大，用料扎实，面饼还结实顶饱。梁书彦顶着父子二人期待热情的目光生生吃了三个，实在是再也塞不下了。无奈地向余正雄笑着摆手:"谢谢叔叔，我真的吃不下了。"

余正雄怕他们这些城里孩子是讲客气 不好意思，非把剩下的两个又用塑料袋装好，让他带回家热热再吃。梁书彦盛情难却，礼貌地推阻再三后，还是提着两个油汪汪的烧饼回了家。

大半夜的心和胃都膨胀充盈，坐在沙发上吃了半板健胃消食片还是撑的难受。他无奈又好笑的摇头，撑着头心思飘忽地想着余新雨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小动作，后知后觉面颊臊地发热，索性打开窗户抽起了烟。

刚点上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翻过来一看，竟然是赵子琨弹来的视频通话。

“喂，干嘛。”梁书彦面对好友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镜头里只留下张夜色里模糊不清的脸和猩红的烟头。

赵子琨对着屏幕犯贱：“好帅哦哥哥。”

梁书彦被恶心住，“操"一声，马上要切断电话。

“诶诶诶，别挂。我烦着呢，陪我聊聊天。”赵子琨一脸受了情伤的表情，但梁书彦被他骗多了，这下也不知道这孙子是真是假。嘴上再嫌弃，还是把手机立在桌面上听他说话。

“我在等vivi给我发消息。”

赵子琨一脸忧愁，时不时就要切出去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弹进来。可惜空空如也。vivi是他初中谈到现在的女友，两个人分分合合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梁书彦冷淡，吐出个烟圈：“哦，谁问了？”

赵子琨恼羞成怒：“我自言自语还不行吗？！”说着也抽上了烟，跟好兄弟对着月亮各怀心事。他啧啧几声，自嘲道：“等女人回消息就是男人失败的开始啊。”

梁书彦哼笑一声，随口问：“那怎么不主动跟人发消息？”

赵子琨欷吁一声，一脸过来人的口吻教育道：“老梁你懂什么？男人就是不能太主动，要保持距离，保持神秘感。欲情故纵你懂不”

“欲情故纵，知道吗？”

赵子琨不管有没有人听，叨叨地分享着恋爱心得：“要是你穷追不舍了，人家就对你不感兴趣了。距离感很重要。”

说着又叹气，一脸要死不活的无奈：“唉，还是我对vivi爱答不理的时候她最爱我”

保持距离？欲情故纵？梁书彦沉吟。蓦然想到前段时间余新雨对他不明显的疏离。

确实好像这两天没主动找对方，反而主动邀请他去见他爸爸。

赵子琨这玩意虽然不靠谱，但这话好像也不无道理。梁书彦眯着眼若有所思，从乱七八糟的心思里笼络头绪。

赵子琨那边还在伤春悲秋，把纸巾撕的稀碎，一边嘴上不忘撩贱，说什么“哎，阿梁我真羡慕你，年少不识愁滋味啊。”反正就是一副找骂嘴脸，名为抱怨，实则暗暗炫耀。

梁书彦忍着火气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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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新雨觉得这段时间梁书彦在有意疏远自己。

他满心扑在学习上，再加上性格原因，除却他人太昭然若揭的厌恶，余新雨对人和人的关系和态度其实是迟钝的。

可梁书彦的疏冷太明显。

起先是学校走廊上几次和梁书彦对上眼神，对方都面无表情地转开脸，显而易见不想和他说话。

后面几次梁书彦下课分发作业到了他跟前也好像没看见他这个人。明明以前都会停在他座位前对他说几句或者用眼神打个招呼。

更让余新雨的猜测能得到验证的是，梁书彦再也没有来主动找他讨论过题目。

余新雨失落地抿着嘴唇，头趴在书桌上，叹出一口又重又长的气，心里乱的像一团棉花。明明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梁书彦和他一起放学穿过巷子，去老爸的烧饼摊吃烧饼。

那时候梁书彦还没有什么反常，虽然一如既往的话少，但余新雨能感受到对方是开心的。怎么会这样……

那天回家余新雨躺在床上兴奋地好久睡不着，在心里悄悄把梁书彦划进为晚州，除了爸爸以外第二重要的人。可这才几天，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底下头钻进校服衣领里重重吸了口，除了花露水和洗衣粉的味道没有闻到什么别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难道梁书彦真的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才讨厌他?还是听了别人的话，也开始赞同那些人对他的藐视和鄙夷?

瞬间心脏被高高举起，又被重重抛下，失落和不安蔓延过五脏六腑。

这两天余新雨提不起精神，一像回到了两个月以前，被人瞧不起，也没有一个朋友。他浑浑噩噩的背着书包来了又走，头发里和衣服里都是冷风。梁书彦不理他，王越李敏行几人的小动作也不断。

若有若无的嘲讽，"不小心"踩在他鞋面上的鞋子，座位上的鞋印终于将他的心里防线击碎。只能趁着放学路上偷偷抹眼泪，怕让老爸担心，就站在家门口擦干净泪水重新挂上笑容才敲门。以前明明都不觉得难熬的，可现在梁书彦不搭理他，他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周五晚上放学早，天气阴沉沉的，大概率要下雨，余新雨身下那难言的熟悉感觉又在缓缓升腾。但好在他提前准备了护垫垫在内裤上，要是真下雨了也不至于把裤子弄脏。

他提前五分钟就收拾好书包坐在座位上等待下课铃的响起，每个周五他都要去余正雄的摊位上帮忙。今天倒霉的碰上阴天，余新雨望着天色心里发愁。

希望不要下雨。他又怀着侥幸心想，就算下雨了，应该也能撑到回家吧。